在庄上食堂用了午饭,婉娘觉得自己一直在上课,好不容易有了午休的时候,少爷却要回县子府,心里有些不舍。段简壁抱怨着房遗玉没来,分完班后师资力量有点不足,多亏了小狄来回救火。秦浩好一顿鼓励、安慰、加油、打气,言及下午还要去和师父说些事,正好对房遗玉批评教育,总算是脱了身。
策马回到了县子府,上午被两个老道搞得心烦意乱的,又是撒谎,又是发誓的,有些难堪。不过该说不说,这牛鼻子还是有点本事的,只是后世太过夸大而已。谁知道后世的推背图经过多少统治者的篡改,再加上其中的谶语和颂诗往往语言晦涩难懂,含义模糊不清,给人留下了很大的解读空间。
虚惊一场,但是有一点不爽,就是未婚就先血脉相连这事被人给捅了出来。武曌可不是什么通房的丫头,身份摆在那,传出去可就是丑闻。虽然长乐也知道此事,可是丈母娘不知道啊,可别他娘的到处给我瞎巴巴,影响了老子的结婚大计,否则别怪本相神施法送你进宫找张勤。
洗了个澡,躺在榻上小憩一会等头发晾干,这才发觉家中也没个女人了,一会谁给自己束发,心烦意乱之际,便听到李铁的大嗓门,“大郎,有公公到访。”
秦浩闻言一愣,高福?不会吧,这么快就来缓和关系了?啊呸,六根不全之人最是睚眦必报,肯定是陛下让他来送赏赐的吧,派个张勤来不就好了,散着披肩长发,步出了房门,吓了李铁一跳,嘿嘿笑道:“大郎不觉得我手糙,我帮你扎一下吧,这样实在有点不好看。”
你懂个屁,这叫披肩,披肩懂吗你。不过还是乖乖坐回椅子上,满心期待李铁的手艺,结果披肩变成了马尾,气得秦浩想骂人,就这我还用你啊。
快步来到前院,果然是高福,老神在在的摇着拂尘。“高公公这是还生我的气吗?怎么只在前院。”
高福没好气道:“没脸进。”
秦浩无奈道:“我不嫌弃味道的,咱们进院中聊吧。”
高福气得头发有点炸毛,有点歇斯底里道:“秦正则,你真真是不当人。陛下让咱家来谈酒水的合作,就你这态度,休想与咱家讨得什么便宜,哼。”
秦浩一听忙说道:“高公公,我们有款新式的产品,叫作香水,滴在身上能散发香气,我打算赠送公公两瓶,如何?市面售价一瓶五贯。”
高福一听,气道:“秦县子总是拿这些黄白之物堵咱家的嘴,莫不是以为咱家会为了这些俗物便丢了本心不成。咱家是代表陛下来与秦县子谈正事的,岂能因为这些便让陛下利益受损。”
秦浩笑道:“正事私事岂可混为一谈,说实话,我是个医者,知晓公公日常的难处,都是苦命人,否则谁愿进宫受这罪。这香水能遮盖一些味道,也能让公公与陛下更亲近些不是,我是一片好心。刘宫宫不能用,皇后娘娘的气疾对香水有些反应。”
高福被秦浩的话说得有点心酸,无奈道:“你呀,就是这张嘴,好了,咱家不生你的气了。不过这酒水你打算如何分成?”
秦浩手一伸,二人往院中走去,到了书房,二人落座,高福又不禁感慨道:“听说国子监都用上了新式桌椅了,宫中居然还没有,也不知道秦县子是忘了呢,还是故意为之。”
秦浩回道:“公公别误会,宫中的桌椅岂能是平常售卖的那种,那得需要特制,庄上已经有所安排了,完成后会赠给陛下和娘娘的,多谢公公提醒了,就是回头与陛下说下,我让人在桌椅上雕刻了龙凤的图案,在没送到宫中之前,要是有人拿这个说事,那我可就太冤枉了。对了,公公与刘公公的我也都准备了,也是特制的,届时一起送过去。”
高福脸上露出一抹微笑道:“唉,怎么说你呢,神也是你,鬼也是你,咱家真是怕了你。”
秦浩正色道:“那些都是小事,这酒水合作一事,陛下只需提供原酒,蒸馏勾兑销售均由庄上负责,我觉得陛下拿一成不亏。”
高福登时跳了起来,气道:“你莫不是患了失心疯不成,亏你敢张口让陛下拿一成。”
秦浩疑惑道:“公公稍安毋躁,听我给你讲讲道理啊。一个产品从采购、设计、生产、调配、组装、销售,这其中陛下只占了个采购,其他五项可全都是我负责的呀,陛下这就相当于捡钱,我若是和任何人合作,都肯定只给一成,他还可以卖给其他人继续挣他的钱,给我的这部分平白多了一成的利润,如何成了失心疯呢?”
高福一听颇觉得有道理,问题是这个东西能这么讲道理?皇家两个字才是关键,你还不如不和皇家合作了呢。想了想道:“这是绝对行不通的,你觉得陛下能答应?就皇家这两个字也不仅仅值一成吧?”
秦浩沉思片刻道:“行,我吃点亏,给翻一倍,两成如何?”
高福一口老血差点吐出来,站起身作势要往外走,嘴中嘟囔道:“没法谈就别谈了,反正陛下也没说一定要成。”
都快走到门口了,也没见秦浩出言,一时有点尴尬。想着是左脚迈还是右脚迈出房门之际,秦浩开了口:“看在娘娘的面子上,我再分两成给娘娘,皇家也是两成,公公要明白,给娘娘是给陛下自己的,给皇家那可是给公中,你看着办吧,若还不成,那就再见。”
高福眼前一亮,这倒是个不错的说法,四六分成还过得去,也不算太丢脸,陛下那里应该能圆过去。还是不死心地提了个条件,“宫中酒水免费供应总行吧?”
秦浩瞬间无语,站起身便要往外走,边走边说道:“宫中一年的消耗量大了去了,别以为我不知晓,若是免费了,那还不都往死了要,我可承受不了。”
“那总得让我提个条件吧,要不回去咱家也不好交差啊?这点面子总不能不给吧。”
“公公,看你的面子,若是宫中有大型的宴会,我可以选择是否赞助,但是要公开声明是我的赞助,另外依然是四六比例的赞助,喝得越多,陛下依然要承担一些,只是我出的是大头,这样可行?”
高福叹了口气道:“以后再有和你谈判之事,咱家打死也不来了,那我便回宫复命了。”
“公公等等,陛下之前答应的赏赐没一并带来吗?”
“咱家知道你常往桃源庄上跑,让张勤直接送到桃源庄了,再说十匹马你这小院也装不下不是?”
“公公想得够细,多谢多谢,老李,快点给公公拿两瓶香水过来。”
“哦,对了,皇后娘娘赏赐了一名婢女,也送到庄上了。”
秦浩一愣,忙道:“这个能不能退掉,我不需要婢女,太费稻米。”
高福差点被秦浩的话一下噎住,不过看着秦浩吃瘪,心情好了不少,慢悠悠道:“是赐给柳小姐的,照顾她的起居,和你没关系。”
返程马车上,高福琢磨着要怎么回话,才能体现自己是做了一番激烈的争辩的。院中的秦浩却在头疼,谁来给自己弄弄发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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务本坊房府,房玄龄招待着一位稀客,吏部侍郎杨师道,对于房玄龄来说虽然只是个侍郎,但却出身弘农杨氏,故丝毫没有怠慢,二人边喝着茶边说着话。
“房公真是好生令人羡慕啊,下官甚是感慨,人生这际遇啊。房公从当初的秦王帐下谋士,一路成为如今大唐的股肱之臣,日后必当名垂青史。如今陛下对房公倚重有加,此等荣耀,实乃旁人难及。”杨师道端起茶盏,轻抿一口,目光中透着复杂神色说道。
房玄龄谦逊地笑了笑:“景猷过奖了,老夫不过是尽臣子本分,蒙陛下眷顾与诸位同僚相助,方能有今日局面。弘农杨氏一门显赫,景猷亦是才学出众,在吏部任上颇多建树,未来定也是前途无量啊。”
杨师道叹了口气道:“弘农杨氏已然没落了,昨夜堂妹宵禁前被赶出了府,向我哭诉,唉,哪里还谈得上什么显赫,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
房玄龄眉头一皱,这就上主菜了,敢情是和老夫诉苦来了。接着话道:“不知是因为何事有了这般境遇?”
“那武士彟教子无方,先送女儿入宫想博个圣宠,未能如愿,又教育出两个不孝的儿子欺辱继母。我本欲想上门教训那两个逆子,可又一寻思日后他们还得在同一屋檐下生活,颇是为难。”
房玄龄沉思片刻,缓缓说道:“依我之见,如今大唐以孝治天下,这等欺辱继母之事,若闹将开来,舆论必定对那武家二子不利。然景猷若直接出面教训,似有以势压人之嫌。不妨先将此事暗中告知相熟且公正之士,由他们旁敲侧击地提醒武家二子,让其知晓此事若传扬出去,于他们家族名声有损。同时,可再看看杨氏有何想法,是想息事宁人,还是定要讨个公道,再做定夺。不知景猷以为如何?”
杨师道微微点头:“房公所言甚为稳妥,在下先谢过了。只是这公正之士不知去何处寻找,听闻曌儿在县子府颇受令徒重视,若是曌儿出面,房公觉得稳妥否?”
房玄龄心中呵呵直笑,拐来拐去还是拐到徒弟身上了,捋着胡子笑道:“正则年少,最是容易热血上头,若是让他得知,恐怕那武家小子难逃一顿毒打,景猷不怕事情闹大?”
杨师道心中冷笑,要的就是好好教训那两逆子,让他们长长教训,光说有个毛用,他们要是在乎名声也就不会做出这等丑事了。忙开口道:“在下觉得,年轻人之间解决起来反而显得好些,若是长辈教训,那武士彟又不在长安,恐人非议我等以大欺小,不知房公以为然否。”
房玄龄倒没觉得这事能怎么样,之前就听说过徒弟教训过武家那两个小子的事,武家的女儿都跟着徒弟吃香的喝辣的,不知道武家这两个傻儿子是脑袋被哪头驴踢过,无所谓道:“此事老夫也没什么看法,徒儿向来自有主张,不若晚些我为景猷问询一下如何?”
杨师道见目的达到,起身开心道:“房公还是那般温和如玉,又收了个才华横溢的弟子,真真是让人羡慕啊。那在下就。”
“老爷,秦公子来了,说是找老爷有事,小姐带到了花厅去了。”
杨师道忙止住话,正主来了,正好见上一见。房玄龄见杨师道的表情,笑了笑道:“你让正则到此处来吧,正好为正则引见一下。”
不多时,秦浩大步跨进正厅,便见师父与一老者相对而坐,忙上前施礼道:“师父好。”房玄龄知徒弟不识得杨师道,刚要开口介绍。不料杨师道率先开口:“正则,你得管我叫声七堂舅。”
房玄龄顿时张大嘴巴,目瞪口呆。我去,一个不小心被你这老货抄了家,娘的,老子还以为你是个纯良之人,看来是错信了你,真是眼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