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史局,李淳风有些垂头丧气:“师兄,陛下不止不信,还臭骂了师弟一顿,唉。”
袁天罡轻笑答道:“紫微晦暗,荧惑守心,此乃天象,信与不信,皆是事实。陛下如今处于悲伤之中,待其醒悟之时,必然明了。”
“可师弟对这天象很是不解,师兄所言师弟亦不是十分认同,如今吐谷浑大胜,只待大军返京,荧惑守心作何解释?”
袁天罡苦笑摇头:“我亦不知,太上皇驾崩,皇后病重,或许是紫微晦暗的明示,
荧惑守心的可能便无法猜测了,或有宫廷政变,或有谋反之举,谁知道呢?天机显露于我等,我等只能如实解释。”
李淳风叹了口气:“听说秦将军至今下落不明,太子已连发数道旨意,侯尚书也没提供什么有用的消息,师弟还念着秦将军的授艺之情呢。”
袁天罡手捻胡须,眉头轻皱:“我刚刚算了一卦,一切如常,只是方位不定,或许还在沙漠之中,
此子命格极硬,听师兄说与史万岁一样同为极阳之身,若是如此便能轻易殒命,我却不信。”
李淳风喜道:“希望能如师兄所言,秦将军确是个不错的朋友。”
袁天罡摇了摇头:“天机难测,此子命格玄机莫测,不可交恶,也不宜过近。”
李淳风颇为不解:“师兄此言何意啊?”
袁天罡无奈叹道:“我寿数本应尽于今岁四月,可却生了变数,我百思不得其解,
冥思苦想之下,只有此子与我发生过命格交织,如今我已不敢妄言天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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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极宫两仪殿,听着侯君集描述着自己几战的详细过程,李世民有些感慨:“此战爱卿辛苦,吐谷浑到处都是无人区,确实艰难。”
“微臣职责所在,敢不用命,况且陛下以监国太子迎接大军,微臣受宠若惊啊!”
李世民开口询问:“那慕容顺能否稳定住吐谷浑的局势?”
侯君集微微摇头,沉声回道:“陛下,慕容顺在王族中威望不足。伏允在位时长期受到打压,从未获得什么实际权力。
王族众人此前归附大唐,多是出于自保的权宜之计,而非真心拥戴慕容顺。
如今唐军即将撤离,慕容顺虽获大唐册封,然其缺乏足够的支持力量,
恐怕难以镇住各方势力,吐谷浑恐将再起动荡,只是对我大唐造不成影响。”
李世民点了点头:“高原治理成本太高,朕这才没有收归大唐治理,封慕容顺为西平郡王,诸事皆由大唐做主,
这也是当前最节约资源的策略,对了,你回京之前可曾收到有秦浩的消息?”
侯君集摇了摇头:“未有消息,大总管连派数批信兵周而复始寻找其动向,始终未有所得。
微臣觉得若不是迷失在了大漠,便是正从大漠返回的途中。估算着时日,若再有半月还无消息,便......”
见李世民沉默不语,侯君集继续说道:“此战秦浩虽大胜多次,然则对军纪比较漠视,军中竟然带着女眷,
招降信中未经陛下批准便承诺特赦,有假传圣旨之嫌,事后还,还收受了慕容顺的贿赂,可大总管均未加指责,微臣也不好开口。”
李世民眯眼问道:“千里觉得应当如何处置?”
侯君集立刻闭嘴,谁知道陛下到底是什么想法,怎么可能轻易透露出自己的意见。
李世民叹道:“那女眷乃是越国公之女,虽是女子,可却能领军杀敌,秦浩并未隐瞒,可见坦诚,
慕容顺献宝之事,李靖奏书中也已言明,若非秦浩这封招降书信,伏俟城还要一场恶战,唐军不可避免要遭受死伤,
慕容顺受到书信的感召出城投降,又受到大唐的礼待,自是心中感激,
若秦浩不收,他们也会于心不安,事后听说只选了几样,说是要送给妻妾一人一件,其余均如数上交。
千里,你的心胸还不够宽广,军法岂可拘泥于条文,特殊情况需特殊对待,此次朕对李靖的处罚没有意见。”
侯君集心中一惊,连忙开口:“是,微臣不明其中缘由,只是如实向陛下禀报,此次秦浩战功赫赫,确实可赞。”
“李道彦和高甑生,兵部是什么意见?”
侯君集呈上奏折开口:“兵部经过商议,李道彦违背陛下对边疆部族以德怀之的政策,擅启边衅,失信番邦、有损国威,建议对其罢官处理。
高甑生因指挥失当,贻误军期,致使伏允逃脱,大总管已将其革职,兵部亦是赞同。”
李世民目光深邃:“李道彦之罪与高甑生不同,朕决定对其免职削爵?、流放边疆?。”
侯君集心中一惊,连忙点头:“陛下身为天可汗,维护草原安定,欲严厉执法,以震边关诸将,兵部也赞同。”
李世民点了点头:“先这样吧。”
看着侯君集离去的背影,李世民抽出高甑生与唐奉义的奏折,眉头紧锁,“高福,召御史大夫温彦博入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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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靖的车驾进了长安城,这回没有见到李承乾的迎接,李道宗抱怨道:“侯君集不会打得这个算盘吧?”
李靖叹了口气:“不可妄言,我们身为武将,只管用命,何须介意这些虚礼,这一路还多亏了任城王的照顾,否则老夫这条命还不知在不在世了?”
李道宗讪笑:“我不过就是帮大总管端了个药,药方是正则的,熬药是副将的,何言照顾,真是羞煞我也。”
“你我即刻入宫面圣吧。”
两仪殿前等待召见时,便见温彦博从殿中而出,向二人抱了抱拳,打了个招呼便匆匆而去。
李道宗狐疑的看了眼高福,高福低眉耷眼的没与二人对视,步入殿中,一番君臣之礼,二人落座。
李世民不问战事,直接询问:“药师身体可好些了吗?”
李靖心中一暖开口回道:“一路之上多亏了任城王的关照,老了,不中用喽。”
李世民叹了口气:“如今臣子都已老迈,朕心中也甚是难受,承范,你不会怪朕让令女远嫁吧?”
李道宗情绪低落:“陛下,身为宗室,岂能不为大唐分忧,若能为唐蕃安定有所建树,也是她为大唐做出的贡献,臣无怨言。”
李世民点了点头:“可有正则的消息了?”
二人同时摇了摇头,李世民沉默片刻开口道:“朕绝不相信正则会命丧大漠,或许这个臭小子又在和朕玩惊喜那一套,朕就是这么觉得的。”
李靖神情一怔:“陛下可是有了什么消息?”
李世民摇了摇头:“没有确切的消息,但朕绝不相信,若事不成,正则必会遣人出来求救,
以朕对他的了解,绝不会无声无息,至少也会给他的妻妾带个口信,而且朕听闻越国公的爱女如今不就在凉州等他吗?”
李道宗闻言一愣:“陛下所说还真有些道理,正则行事确实如此,哈哈,这下可放心了。”
“药师的奏折对战事经过说得不太详细,朕现在不细问了,回头药师再重新上个记录,送给朕阅览吧,早些回去休息一阵,朕给你放段假期。”
二人起身躬身一礼,徐徐退去。出得殿外,李道宗有些疑惑,小声开口:“为何没给我放假呢?”
李靖想起出殿的温彦博,似有所感,长叹一声:“不放假便代表无事。”
李道宗顿感诧异:“大总管此次功劳卓着,怎么可能?”
李靖呵呵一笑:“送你一句正则的名言,一切皆有可能。不过如今老夫已不太在乎,待将战事记录完毕,也该功成身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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凉州都督府,李大亮震惊的看着秦浩胡子拉碴的样子,仔细端详一番,开心道:“正则,你居然长出胡子来了?”
“呃,叔父关心的竟然是这个?看来这幽默细胞也增长不少啊!”
“那是何物,我有吗?”
“呵呵,不提那个,此事叔父须得替我保个密,否则断交。”
李大亮无比为难:“正则,这可是欺君啊!”
秦浩指着薛礼腰间的人头笑道:“看看,那是什么?”
李大亮顺着手指的方向扭头望去,瞬间瞳孔放大:“我靠,真抓住了?”
薛礼嘿嘿笑道:“死的,不能说抓住了。”
众人哄笑,李大亮琢磨了一下,有些戏谑:“你想给陛下个惊喜?”
秦浩点了点头:“不光是惊喜,我怕朝中有人知道我还活着,会趁我没在京中弹劾于我。”
李大亮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你想让我如何做?陛下先前可是下旨询问过你的事。”
秦浩展颜一笑:“叔父,您这脑子幽默增加可聪明却减少了,陛下不过就是关心下属,随便问问,又不是什么急事,您弄个一百里加急就行了呗,
我们累坏了,得先下去休整一下,两日后我们便出发,每日行个一百二三十里的,保准和您的信报一起进京。
李大亮眼前一亮,竖起大拇指:“高,实在是高!”
秦浩想起某个电影的桥段,哈哈大笑道:“叔父,退休了欢迎您来桃源庄的相声俱乐部,身上太臭了得赶紧去洗个澡,我的小夫人呢?”
话音刚落,冯云像匹野马一样冲进大厅,径自投入秦浩的怀中,粉拳不停捶打着秦浩的大胸,嘴里不停的抱怨。
薛礼有些羡慕,银环姐就绝对做不出这样的事情,虽然自己也很向往,回去商量商量看能否试验一次。
秦浩让众人抓紧休息,恢复之后便由王朝带队回返云中,打算带着秦怀道、处默和宝琪顺便回京看看父母,薛礼则坚决要自己挂着人头。
冯云在秦浩身上施展完一套异性搓身,到了榻上又来了个大唐版的马杀鸡服务,秦浩坚决要穿着短裤,任凭冯云如何央求也不肯仰着身子。
一顿乱七八糟的不知是按摩还是揩油,直到听到秦浩震天的呼噜声,冯云才停下了手上的动作,用掌心反复揉搓着秦浩的屁股蛋蛋,心中满是幸福。
十日后秦浩三人进了长安城,便马不停蹄直接赶往应国公府。
一个时辰后信兵也快马入了城门,正巧被李君羡第一时间得知了消息,疯了似的去向李世民禀报。
到了两仪殿前,被高福拦在了殿外,李君羡刚要开口,高福劝道:“等等吧,有大事。”
李世民放下刘政会病逝的奏报,认真翻阅起多份诉状以及温彦博的笔录,眉头紧皱。
“大临,令兄的过世朕甚是心痛,如今邢国公又舍朕而去,你这面色看着也不太好,
国事虽然重要,可身体才是根本啊,朕还有重任要放到你的肩上。”
“谢陛下关心,臣眼见着大唐万象更新,岂敢懈怠。”
李世民叹了口气:“事情可以一点一点做,如今老臣一个个的先朕而去,朕实是万分痛心。”
温彦博心中感动:“陛下放心,如今朝廷的年检制度与季检制度已十分完善,臣只是偶尔感觉精力与体力不支,
太医倒是没说什么疾病,臣自幼身体便不是太好,况且毕竟到了知天命的年纪了。”
李世民脸现哀伤之色:“都老了,朕本想与诸卿共同见证大唐盛世,可这争斗为何就不断呢?
高甑生前后诉状的蹩脚漏洞观之令人啼笑,很明显是挟私报复,
唐奉义居然也能翻出陈年旧事诬陷大臣,这二人必然是有所串联,唉,朕实在是痛心。”
“陛下圣明,所谓私会部将、密谋兵变皆属子虚乌有,侯君集也仅是对秦驸马参与军机有些微辞,
可吐谷浑之战,多次都是因有秦驸马的妙计,才能仅四个月便宣告结束,这对我大唐可是益处多多啊。”
抬眼见李世民点头认同,温彦博放下心来,继续开口:“拿贞观初年时李靖与冯盎等南方豪族勾结言事,心思可谓歹毒,
如今朝中众臣刚刚认可冯盎对陛下的忠心,唐奉义却用此事弹劾,是想搅乱朝廷的风向,引起陛下的猜忌,陛下不可不慎。”
李世民放下诉状,沉声开口:“李靖乃是隋朝旧臣不假,与冯盎有过牵扯亦是事实,我大唐建国之初,似这等情况比比皆是,
若任由这等小人随意诬蔑,众臣岂非人人自危,”
温彦博点头赞同:“唐奉义伪造两份不同的诉状,试图误导臣等的调查,可这手段着实低劣,
二者的军令日期、物资数量前后矛盾,只需仔细一些便被识破,实在是弄巧成拙,
此次大战李靖征调物资均有记录,超额一说也查无实据,借战争之名囤积资源更是无稽之谈,至于唐高二人是否串联,臣等没有打草惊蛇,尚未可知。”
李世民面现悲戚:“高甑生如今诬告属实,依唐律便要反坐,朕实不忍秦王府旧臣落此下场。”
温彦博轻声劝道:“陛下,或可朝堂之上让众臣商讨一番,由此可平舆论之议,亦可塞众臣之口。”
与温彦博错身而过,李君羡一进殿中便大声开口:“陛下,凉州急报,说是有了驸马的消息。”
李世民斜眼瞧了眼高福:“急报?那为何不直接上报?”
高福讪笑道:“老奴不知是何消息,不过那上面就是个一百里加急的标志,老奴没当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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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化坊卫国公府,秦浩给李靖诊治一番,眼角带笑:“没什么大事,您老这身子骨真棒,
要徒儿说,再纳个妾还能生几个儿子,我看伏允的夫人就很不错,呵呵。”
李靖看了眼一旁傻笑的红拂,白了秦浩一眼:“你师娘听不懂,你就乱说,为师先前担心的要命,这病还不是因为你的缘故。”
秦浩坐在床前,低声问道:“京中没什么事吧?”
李靖叹道:“皇后的生母刚刚过世,太上皇又随后驾崩,双重打击下不了床了,正则还是尽快入宫瞧瞧吧!
陛下之前给军中的旨意虽然话中未见催促,为师看得出陛下的急切。”
秦浩心中一动,暗自思忖,李渊这死的日子一天没差,若是按照正常的历史轨道,那岂不是说长孙明年便要......,心中一惊,那我的长乐怎么办?
“师父,怀道回了家中,或许稍后父亲会来这里,我得赶紧带仁贵进宫,一为和陛下交差,二为皇后诊治,替我向父亲道声抱歉。”
李靖挥了挥手:“快些去吧,陛下必定心急如焚,做臣子的岂能等闲视之,莫让旁人奏你个大不敬。”
秦浩站起身形:“师父,您那点事不算什么,反正也打算退隐了,到时候徒儿养您,暂时没人弹劾徒弟吧?”
李靖起身推了秦浩一把:“为师不在乎了,回头和陛下请罪,顺势辞官便是,暂时没听说有人弹劾于你,
若侯君集不开口,估计军中没人会做这等无聊之事。”
过不多时,秦琼与秦怀道来到卫国公府,左右没瞧见秦浩的身影,有些好奇。
李靖招呼二人落座聊起秦浩大漠的经历,秦琼一阵唏嘘感叹,还不停出口夸赞。
秦怀道感觉不解:“父亲,刚在府中我不是都与你说过了吗?与伯父说的也没什么两样嘛!”
秦琼顿时老脸通红,看着这个傻不拉叽的儿子骂道:“就你话多,我方才没记全,你给我先回府去,我已与你程叔父说好了,过些日子便让你和玉环结亲。”
秦怀道顿时一愣:“啥时候程叔父又多了个女儿?”
秦琼大喝一声:“学学你阿兄,他就从不质疑为父的话,玉环是铁环新改的名字,快些去吧,别在这里惹我生气。”
秦怀道只觉五雷轰顶:“父亲啊,阿耶啊,我可一直把铁环当做妹妹啊,您不问问阿兄的意见吗?”
李靖看着秦怀道可怜的模样,有些不忍:“叔宝啊,这事是不是?”
秦琼直接打断:“铁环我看着就十分不错,又能打又能干的,我还是给你程叔父介绍了姻缘,人家才开口答应的呢。
这事我和你母亲已经决定了,有你阿兄的照拂,再给你娶个能管你的娘子,我若哪天走了也能放心。”
回府途中,秦怀道哇哇大哭,甚是伤心,想着晚些找阿兄劝劝父亲看能不能收回决定。
程处默迎面而来,喜道:“怀道,啊不,得叫妹夫了,小妹非要让我带她来寻你玩玩。”
秦怀道看向程处默的身后跑来的女子,顿时一愣,狐疑问道:“这是铁环妹妹?”
程处默大嘴一撇:“怎么样?女大十八变了吧?这还没化妆呢!要不是看在大哥的面子上,能便宜你?,哼!”
“怀道哥哥,看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