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氏跑进院中,见李承乾全身赤裸晕死在称心的身上,身边还躺着几具死尸,身子一时颤抖如筛糠。
强行镇定下来跑进殿中捡起太子的衣物,回到李承乾的身边,边流着眼泪边往李承乾的身上套着。
李承乾手指微微动了一下,缓缓睁开眼睛,见到苏氏的一刻,泪如泉涌:“苏妃,孤的心好痛,称心死了,称心死了,啊啊啊。”
苏氏含着眼泪:“殿下,您还有臣妾,臣妾永远不离开殿下的,还有我们的象儿。”
李承乾一把抱住称心的尸身,撕心裂肺的哭喊,苏氏心如刀绞一般,默默的站起身。
“殿下,象儿一会要寻臣妾,不能让他看到院中的场景。”
李承乾机械的点了点头,渐渐止住了哭声,扫视一圈,见满院的尸体,
怒火无法压制,大喝一声:“还有活人没?人都死绝了吗?”
几名太监宫女颤颤巍巍的来到院中,低头不敢看地上的惨状。
“去把称心的衣物取来,打盆水,孤要给他把身子擦净,你们几个去寻副最好的棺椁来。”
“太,太子,东宫被封了,如今只能进,不能出。”
李承乾一愣,旋即想起李世民的命令,苦笑一声:“那先打理出一处房间,先将称心安置其中,张思政可在宫中?”
花园之中,李象稚嫩的声音有些疑惑:“母亲,我刚才好像听到阿耶的哭声啦!我们去看看好不好呀?”
苏氏挤出一丝笑容:“象儿乖,阿耶在忙事情,肯定是有人惹到他不高兴了,所以才那么大声,
象儿若是过去,肯定会被吓到,我们在这里玩,等阿耶过来好不好?”
李象噘着小嘴,有些委屈:“可是,阿耶总不来陪象儿玩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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确认好长孙的治疗方案,太医们一个个心中佩服,秦浩警告众人:“无论听到看到什么事,都不许透露给娘娘,
病情严重,再禁不起一丁点的刺激了,若是有个什么不测,你们的小命,唉。”
众位太医都无比惊恐,连连称是,额头一个个都渗出了冷汗。
“最好是能排个班次,就在立政殿前守着,一旦有什么事情也好及时处置,
药方也开好了,每日按时服用,三日后我会再来,言尽于此,好自为之吧!”
“驸马,这病?”
秦浩摇了摇头:“最重要的就是心情,有什么事便去通化坊寻我。”
出宫之时,长乐无比担心,“夫君,为何不让我留在宫中照顾母后?”
秦浩叹道:“若是能让娘娘去一个谁都不认识的地方才好,没有任何事情打扰到她,她才能眼不见心不烦,可是你也知道,这不可能。”
长乐眼中含泪:“可我害怕母后......”
“丽质,许多事都是注定的,我们只能尽人事,听天命,回吧,
你最近伤心过多,气疾之症似有复发之状,只是症状较轻,你不自知罢了,要注意了。”
长乐一听,身子像被打开了开关,呼吸都变得有些急促,“夫君,抱我走吧,浑身突然没了力气。”
秦浩不管周边之人的目光,抱着长乐在宫中穿行,出了朱雀门,一声口哨,雪影踢踏着来到近前,通灵一般,伏下了身子。
门口的守卫都张大嘴巴看着这神奇的一幕,秦浩跨了上去,雪影缓缓站起,冲着守卫打了个响鼻小跑着离去。
迎面恰好遇到打算入宫的赵节,秦浩礼貌的点了下头,也未下马,便错身而去。
赵节止住身形,望着秦浩骑马怀抱长乐的背影,脑海中突然浮现出了高阳的画面,耻笑了一声:“净做些引人耳目之事,哗众取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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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宫承乾殿,李承乾垂头丧气:“如今孤已成了这般模样,以后卿自可去投魏王。”
赵节坐在对面,倒了杯茶,推到李承乾的面前,缓缓开口:“殿下啊,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或许并不一定是件坏事啊!”
李承乾抬起头,面露疑惑:“此话何意?”
赵节稳了稳心神,小声开口:“殿下之前一直犹豫,臣未敢明言,可如今事态紧急,若陛下真的废了殿下,届时一切都成镜花水月。
何不奋起一击,将命运掌握在自己手中,难保不能成事啊!”
李承乾震惊不已:“你是说让孤起兵反叛?这可万万不行,这等谋逆之事有谁会支持?纵有意也无济于事啊!”
赵节连忙劝道:“凡事皆须立志,汉高祖见秦皇出巡时,尚只是一小吏,亦能喊出大丈夫当如是也!
殿下如今还是大唐的太子,谁说就不能成事呢?”
李承乾怔怔的望着赵节,对视良久,叹了口气,“父皇天纵奇才,身边人才济济,根本就不可战胜,还是莫要再提了。”
“殿下,其实不然,殿下虽被训斥,禁足东宫,然陛下从未明发旨意,言及废立,殿下如今还是名正言顺的太子,
殿下想想,若是陛下于宫中突发恶疾,龙驭归天,殿下占据大义高地,顺理成章的继承大位,天下又有何人敢出来反对?”
李承乾震惊的望着赵节,双手紧握成拳,似是有些意动,
闭目良久,双手一松,慨然叹道:“难如登天,孤在宫中并无心腹,况自玄武门之变,父皇对身边之人防范极严。
可惜舅舅如今对我失望至极,没有他的相助,根本不可能成事!”
赵节点了点头:“殿下不急,晚些臣透些风声与汉王,看看能否共商大事,只要殿下心坚,臣愿冒死以助殿下。”
李承乾颇为感动,一把握住赵节的双手,言语恳切:“若孤真有登位的那日,孤必让爱卿显贵至极,执掌中枢,为孤治理天下。”
赵节神情激动,轻轻抽出双手,抱了抱拳:“殿下既有此志,便不能再轻易激怒陛下,在东宫中务必多加隐忍,那寒石散也暂不能再服。
若疼痛难忍,臣晚些去继父那里要些秦驸马的止疼药,为了成就大事,些许脸面臣不在乎。”
李承乾重重点了点头:“孤记下了,不过孤想再从母后那里探探口风,你可先行联络,一定要谨慎行事。
对了,再来之时帮孤带一副上好的棺椁,孤想将称心好好收敛,祭奠一番,怎么都要送他最后一程。”
赵节闻言汗毛竖起,连忙劝道:“殿下万万不可,棺椁臣可代劳,然祭奠则绝不可行,否则龙颜大怒之下,一道圣旨便都毁了。
殿下完全可以日后登基再封赏于他,何必非得急于一时呢?”
李承乾抹了把眼泪:“好,那孤暂且忍耐,只修个灵堂总行了吧,你帮孤寻两个道士来,一切全都拜托左仆射了。”
赵节大喜:“殿下多与东宫属官打好关系,万不可走露风声,多陪陪太子妃,
若能再诞下一子,也能让陛下放松警惕,咱们君臣上下一心,定能成就大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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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武曌带着武柔住进了翼国公府,秦浩既没赞成也没反对,搞得武柔有些生气,
与二姐在贾氏的屋中待了许久,不知道是献殷勤还是告状,贾氏则开心的让二人猜是男是女。
长乐依然心情不佳,情绪低落,“夫君,你说这回太子哥哥会有事吗?”
秦浩摇了摇头:“我哪里知道,这一切都得看娘娘的恢复情况。”
长乐有些不解:“夫君这话是什么意思?”
“唉,娘娘身体好了,陛下就不会轻言废立之事。”
长乐意识到秦浩话中的双重含义,心中一颤:“夫君是说母后有可能?”
秦浩依然摇头回道:“谁知道呢?若是太子能老老实实的,娘娘这病情我觉得没有问题,即便是不能痊愈,我也有办法维持,
如今二人相互牵连,我脑子一团浆糊,真的没法回答你。”
长乐眼睛渐渐湿润:“夫君,你一定要治好母后,我,求你了。”
秦浩一把搂过长乐:“你说什么呢?我当然会尽全力啊,可这哪里由我说得算,一切都要等到明年的六月,自然会见分晓。”
长乐猛的抬头追问;“为何是明年的六月?夫君,你是不是知道什么?能不能告诉我啊?”
秦浩以手抚额,有些后悔说出历史上长孙病逝的日子,连忙补救:“六月那个季节的天气对病情不利,只要坚持过去,应该就无大碍了。”
长乐半信半疑的点了点头:“母后定会逢凶化吉,我会经常给母后祈福的。”
秦浩点了点头,轻轻在长乐额头亲吻了一下:“恩,娘娘心地这般善良,定会长命百岁的,但是你得先顾好自己的身体,才有余力帮助娘娘,是吧?
乖,为了腹中的宝宝,早些睡吧,我去书房再琢磨琢磨药方。”
长乐心中感动:“夫君,谢谢你,有你在真好。”
从贾氏房中出来,武柔噘着小嘴有些抱怨:“二姐,我不想跟你去了。”
武曌白了武柔一眼:“好,我同意,给你在城中重新买处宅子,你自己过。”
“哼,你是故意的,就知道欺负我。”
“欺负你啥了?不是你说你不想去的吗?”
“你知道我说的什么意思,所有人都有了身份,就我没有,我比她们三个年岁还大呢,这样去了,多丢人啊!”
“母亲给你介绍了几个你都看不上怪谁?”
武柔停下脚步,盯着武曌无比委屈:“二姐,你小时候说过,我们三姐妹永远都不分开的。”
武曌有些头疼:“你这是什么逻辑,不分开也不是同嫁一个夫君吧?”
武柔眨着大眼睛强自辩解:“这样离得最近啊。再说人家如今都这么老了,谁还愿意娶我?”
“是我和姐姐说让你跟着去云中,姐姐也同意了,我这个当二姐做得还不够吗?是你自己说不想去的,我能有什么办法?”
“人家是想要个身份嘛!”
“没有,当初我也只是个通房,你也是一样的开局。”
“大姐不是,我要和大姐一个待遇。”
秦浩扯出一张白纸,在上面勾勒着与历史不符的事情,勾来勾去,神情渐渐凝重。
为何称心提前这么早便被李世民打死了呢?或许可以用李承乾多十五年的年纪解释。
皇后这病情看着挺重,可并不是绝症,若是明年依然会病逝,那又会有什么自己不知道的事发生?
太上皇的驾崩与武士彟的过世又与历史吻合,为什么如此错乱,到底是哪里的问题?
“二姐,你看书房还亮着灯呢,咱们去瞧瞧?”
秦浩听到外面的声音连忙拿起桌上的涂鸭,凑到油灯上点燃,最后一丝火苗燃尽时,房门被从外面推开。
“姐夫,我就猜到是你,我厉害吧。”武曌白了一眼,轻声询问:“姐姐睡了?”
秦浩点头笑道:“睡了,你陪小柔一个房间吧。”
武曌脸色泛红,嗔道:“我才不是这个意思。”
武柔狐疑的看着二人打哑谜,耻笑道:“喂喂喂,我还在呢,还以为我什么都不懂啊!”
“你懂个屁,回屋睡觉。”
“别扯我啊,我还有话说的。姐夫,我问你,我都这么大了,
母亲给介绍了几个,对方都嫌弃我年纪大不愿意,你能不能娶我啊?你可是个负责任的人呢。”
秦浩看着完全长开的武柔,觉得这身高颇为有趣,就像日漫里那永远长不高的大胸女,嘴角一挑:“这个不取决于我,你得问当家的。”
武柔翻了个白眼:“别说那些没用的话,爱要不要,不要我自己也能活,哼。”
秦浩站起身,伸了个懒腰:“行,我同意。”
武柔顿时眼中含泪,憋了半天,大喊一句:“秦正则,你把我耽误了这么久,就这么一句话便把我打发了?你真真是不当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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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宫,李承乾一番泄欲后熟睡了过去,苏氏久违的感受到了一丝欣慰,
突然震惊的发现,这才一日不到,李承乾的鬓角竟然生出了白发。
心中顿时泛起苦楚,自己陪伴了多年,还诞下了皇子,居然不如一个乐童在对方心目中的分量。
缓缓扭过身子,将头藏在被中偷偷抽泣,耳边传来的是李承乾的梦话。
“称心,别走,孤来救你。”
次日早朝,房玄龄上奏,献陵营造完毕,只待扫尾,礼部当堂议定吉日,十月廿七??宜入殓安葬,
李世民同意并宣布与母亲太穆皇后窦氏合葬,随即下旨废止亲王以殿下相称,专用于太子、皇后及皇太后。
宣布温彦博补了右仆射的位置时,长孙无忌投去了羡慕的目光,心中有些同情大功辞官的李靖。
几件大事之后,众臣将太子监国期间一些处理不当的政事一一提出,
李世民忍着怒气一一处理完毕,见长孙无忌从始至终没发一言,心中有些失望。
“这是魏王给朕上的奏折,信中为太子所犯错误求情,言辞恳切,令人动容,
这是玄成给朕上的奏折,同样谈及太子监国时所作的得与失,颇为公允。
而今日朝堂之上竟无一人与朕说起太子监国之时的勤勉,反而均在提及过失,朕失望至极,
太子乃是储君,犯了些错你们便避而远之,岂是为臣之道,若玄成今日上朝,必不会如现在这般。”
朝堂一片寂静,纷纷猜测李世民的话中之意,这到底是废还是不废啊,别折磨我们了成不成。
长孙无忌则万分诧异,没想到犯了这么大的错,又斩杀了那么多人,居然还有心为太子开脱,难道是妹妹的原因?
“陛下,臣觉得可以让太子于东宫反省思过,派遣大儒与太子交谈,以正其身,若能让太子从中获得教训,反而是一件好事。”
李世民点了点头:“辅机所奏深合朕心,准奏。”
侯君集出列开口:“陛下,太子喜爱兵法,常向臣请教,既然太子禁足,请准微臣往来东宫教授。”
“准。”
朝会接近尾声,温彦博突然开口:“陛下,臣弹劾兵部尚书侯君集为惩私欲,强占天柱王夫人,此种行径,不可姑息。”
朝堂顿时一片窃窃私语,侯君集闻言横眉怒对温彦博,恨得咬牙切齿。
“陛下,请听臣解释。”
李世民伸手制止侯君集的辩解:“果有此事?”
侯君集喃喃回道:“陛下,天柱王已死,臣在调查伏允下落之时,迫不得已用了些手段,
之后她便心宜微臣,微臣便顺水推舟......”
李世民双眼微眯,思索良久:“念在你查出伏允下落,此次朕便饶你之过,
欺辱人妻,德行有失,非君子所为,若她愿意,你便纳为妾室,以免留下他人口舌。”
侯君集连忙拜服谢恩。
朝会散去,刚出宫门,侯君集便与温彦博大吵在了一起,消息传到李世民的耳中,无奈叹了口气,真是不堪大用啊。
“侯君集是如何骂的?”
“回陛下,老奴不敢说。”
李世民瞪了高福一眼:“你敢欺君?实话实说。”
“陛下,污言秽语,恐污了陛下的耳朵。”
李世民一愣,放下毛笔,端起茶杯,来了兴趣:“说,朕看他能说出什么惊世骇俗的话来?”
高福擦了擦额头的冷汗:“侯尚书说,我日的又不是你娘。”
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