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在场的人早已看透她的把戏,无人理会她的哭嚎。
毕竟,真正的苦命人,哪有心思抹桂花油、擦雪花膏?
声音因愤怒变得颤抖,但她的语气却很强硬,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她心底最深处迸发出来的。
尹老爷子父子几人却是默不作声,低着头。
“我要去告你们!别以为你们是革wh,就可以为所欲为,就没有人管得了你们了!你们这些人就是仗着有点权力,就肆意欺压百姓,以权谋私!”
尹老婆子越说情绪愈发激动,她的双眼因愤怒而瞪得滚圆。
革wh的几人面面相觑,彼此之间的眼神中充满了惊讶与难以置信,每个人的脸上都刻上了同款难以置信的表情。
他们着实没有预料到,尹家的男人,看着人高马大,孔武有力,此刻却如同受惊的鹌鹑一般,畏畏缩缩地躲在女人的背后。
不管老的,小的大气都不敢喘一口,别说站出来说句话了,简直是连屁都不敢放一个。
那位年轻的小媳妇,牵着胖乎乎的儿子站到一旁,母子俩都保持着异常的沉默,好像整个世界都与他们无关。
若不是偶尔从她紧抿的唇边捕捉到一丝不易察觉的上扬弧度,革wh的人恐怕真要误以为这是个胆小如鼠、遇事只会躲避的弱女子了。
至于尹老婆子,革wh的人懒得与她多费唇舌。
革wh的人懒得与尹老婆子攀扯,都到了这个时候了,对方竟还如此冥顽不灵,大言不惭说他们以权谋私,这简直是在挑战他们的耐心极限。
前晚从她家搜出来的那些东西可不是什么简单的物件。
一整箱沉甸甸的大洋,最后清点了一下,竟然有几百块之多;还有一整箱的小黄鱼,清点出来的数目也不少,整整50条。
古董字画更是几大箱子都装不下。
这么多财富足以让人瞠目结舌,可不是她口中的一点。
他们找到了不少外汇币,要知道,这个年代,外汇币可是极其稀缺的资源,其价值远远超过了普通的人民币。
就凭找到的这东西,他们一家人只是被下放劳动改造,已经算是轻判了。
这个老婆子竟然还又哭又闹的。
以权谋私的事情他们经常干,谁让他们的存在,就是专门去做那些旁人因为种种原因不敢做,却又在内心深处蠢蠢欲动、渴望去做的事情呢?
就算让人不齿又如何,别人只要听到他们是革wh的,哪个不是退避三舍,办事都要给上几分面子。
何况这一次可是实打实的证据,他们就是想仗势欺人都没有机会。
“这位大娘,我们可都是按照规定办事,你家里有的可不只是一点点旧物,有古董,有字画,整整几大箱,还有大洋,金条,外币,外文书。”
“不说其它的,单单就那些外文书,若不是我们心存慈悲,没有随意给你们扣上一顶通敌叛国的帽子,你们就该感恩戴德。”
“在家里找到外文书,任何与外国有关的东西都能视为罪证,你们应该知道是什么下场吧,只要上报只有一个结果,那就是吃花生米的结局。”
“送你们去农场劳动改造,接受再教育,你们还不知足?如果你们再这样冥顽不灵,不识好歹,就别怪我们这些执行者心狠手辣,不讲情面了。”
“到时候,可别怪我们滥用职权,让你亲身体验一下从云端跌落尘埃的滋味。”
“送你们到农场改造还不知足,如果你再这样不识好歹,瞎逼逼,就别怪我们心狠了,让你好好见识下什么叫乱用职权。”
尹老婆子原本还想继续哀嚎,一听到”外文书”、”外汇”这些敏感词汇,脸上就跟表演川谱变脸一样。
尹家上下全都像被掐住了脖子,齐齐噤了声,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压抑与恐惧。
眼看着革wh的人转身要走,尹老婆子再也绷不住了,一张老脸涨得通红,猛地扑到门边,扯着嗓子破口大骂——
“放你娘的狗屁!我尹家清清白白的,怎么可能会有那些见不得光的外国人?!”
她骂得唾沫横飞,眼角上挑,脸上的皱纹都扭曲成一团,活像只炸了毛的老猫。
“这是哪个挨千刀的,非要置我老尹家于死地不可?!”
见没人搭理她,尹老婆子更来劲了,手指死死扒着门框,恨不得把那些人的背影戳出个窟窿来。
尹老婆子眼角上挑,布满皱纹的脸狰狞得变了形,活像年画里跳出来的母夜叉。
“老娘咒你生儿子没屁眼,下辈子投胎做猪做狗!是哪个缺头冒烟的玩意儿,不长眼的混账东西?!”
她越骂越难听,脏话像连珠炮似的往外蹦,声音又尖又利,像把钝刀子往人耳膜上刮。
“老娘是挖了你家祖坟,还是撬了你家墙角?你要这么狠心地害我尹家,让我们去下放,下入你妈个巴子啊。”
走廊里回荡着不堪入耳的咒骂,几个革wh的干事忍不住皱眉。
走在最后的瘦猴掏了掏耳朵,扭头问旁边人:
“你确定那间房里除了他们一家,没藏着其他人?这骂人功力,怕不是藏着个专业骂街的?”
同事撇撇嘴,很肯定地摇头:“里里外外都查过三遍了,连只耗子都藏不住。这老太太怕不是唱戏的出身,变脸比翻书还快。”
瘦猴咂咂嘴,一脸叹为观止的表情:
“老子今天可真是开了眼了!这尹家的女人,前一秒还端着架子装文化人,把我们贬得一文不值,现在骂得比菜市场泼妇还脏——”
他模仿着尹老婆子掐嗓子的腔调:“';这是根啊这是魂啊';,转头就骂人断子绝孙。这变脸的速度,比天桥耍把式的还快!”
“走了走了,跟疯婆子较什么劲。”
说完甩甩手就走,懒得再听那些污言秽语。
屋里,尹建民急得直跺脚。
他像只受惊的老鼠似的趴在门缝上,直到确认脚步声彻底消失,才敢压低嗓子开口:
“妈!您别骂了!”
他急得手心都是汗,声音直发颤:“骂得再狠我们也出不去,照样得去劳改。现在最要紧的是想办法打听大哥的消息!要是连大哥都......”
话没说完,尹老婆子就像被掐住脖子的母鸡,突然噤了声。
她踉跄着倒退两步,浑浊的眼珠子慌乱地转动:
“建民啊...你、你和你爹快想办法呀!”
她一把抓住小儿子的胳膊,指甲都快掐进肉里:
“要是你大哥也被下放……咱们可真要死在这劳改农场了,我们尹家可就真完了啊!”
此刻的她哪还有方才骂街的彪悍劲儿,整个人抖得像片秋风里的枯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