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再次醒来时,已经在自己家里了。
床边坐着的,却是顾容声。
十几年的习惯,让我醒来就摸一下锁骨。
“蛇君在蛇形山那边重修法阵。”顾容声将手里的笔记本放一边。
倒了杯温水给我:“你昏迷了一天一夜,我从那天被容音弄晕,也才醒没多久。”
他跟顾容音上房车,然后没出来,我就知道被放倒了。
他苦笑了一声:“你和我……好像两只小白鼠。”
我明白他的意思。
把水喝完,伸手将杯子递给他时,长长的黑发垂落,忙转手去找那根骨钗。
“蛇君拿走了。”顾容声一眼就看了出来。
语气有些萧索道:“除了你和蛇君,我也不能碰。”
那是冥渊的骨钗,他是冥渊的容器,却也不能碰。
我抬眼看着他,在他眼中,看到了同样的无奈、迷茫。
不过他明显还挺有斗志的,安慰我道:“既然过去了,就先过去吧,其他的慢慢来。”
我轻嗯了一声,他没有提刘艳蛇葬的事,那就是尘埃落定了。
心中一时有种说不出的闷胀,正要问他其他人怎么样,就听到房门被打开了。
苏秦右胳膊打着石膏,吊在胸前,看了我一眼。
将一碗药递给我:“老爷子让我在这里看着你,他在蛇形山忙,手里有个急活,我这胳膊又断了,让你帮忙把活干了。”
那就是说,辰化雨、顾容音、冥渊,苏老爷子,以及我那个从未露面的“生父”,都在蛇形山。
是进行蛇葬,还是又在商议什么?
苏老爷子那口迷魂烟,还真是厉害,让我昏睡了一天一夜,刘艳怕是已经封在竖棺里了。
他还怕我找麻烦,用苏秦这断胳膊的行哀兵之计,给我找点事做。
看着浓褐的药,我接过来一口喝了:“什么活?”
才辍学的时候,奶奶癔症已经人尽皆知了。
我一个小姑娘,没有愿意找我殓尸,是苏老爷子带着我入行,给我撑腰,算得上我半个师父,也算得上我半个爷爷。
苏秦瞥了一眼顾容声,示意他让开。
朝我道:“是我一个拐着弯的亲戚,结婚才七天就死了,原本周婆婆已经快殓好尸了,可爷爷被叫去看了一眼,就感觉不对,让人停尸三天,暂不入棺。”
“这不……老爷子有大事忙吗,这事就耽搁了。有老爷子的话,主家也不敢再殓尸入棺了,现在已经三天了,再放下去怕是有味了。”
苏秦怕我不重视,朝我道:“老爷子看尸体的时候,绕着尸体抽了半袋子烟呢!”
苏老爷子烟杆不离手,可抽得并不多,只有在遇到麻烦事的时候抽上两口。
周婆婆是苏家请来专门殓尸的,如果有什么问题,不可能看不出来。
蛇形山的事,已经将我和顾容声这两“小白鼠”排斥在外。
我打又打不过,知道得也不多,连手都伸不进去,还不如找点事做,免得乱想。
当下朝苏秦摆了摆手,示意他走,我穿衣服起来。
苏秦一把薅起旁边安心办公,半天没反应的顾容声:“顾总这么多生意,不忙吗?不回去当你的霸总?”
“我和你们一起……”顾容声眼带担忧的看着我。
我忙笑了笑:“顾总不用担心,我没事了,您先去忙。我们既然是盟友,又同为小白鼠,大家各骋所长,有什么消息及时沟通!”
顾容声是冥渊的容器,所以顾家不可能让他学什么玄学术法,免得不可控。
但他自有他的长处,跟着我们去殓尸,太浪费了。
“也行!”他点了点头。
将笔记本收起,看了我一眼道:“你体内的内丹,不是顾善行自己修行出来的,他也是从别人体内剖出来的。”
“你--”苏秦瞪了顾容声一眼。
“医院电梯都有监控,行云给你纸条,你在电梯里就看了,我调了监控,再让技术处理一下,就能看到纸条上的内容。”顾容声解释了一句。
继续道:“具体我也不知道他这内丹哪来的,不过无非是渡劫失败的狐蟒或是人的。”
这些事,我也隐约听说过。
曾经有人在市中心,想借人道渡劫飞升,成没成不知道,倒是传闻因为虚弱被剖了内丹。
顾善行二十几年前,还是个将死的人。
这二十几年后,就突然有了内丹,还是用来压制冥芝的。
内丹哪有这么容易就修行出来,这内丹在我体内,没有任何反应。
要知道,内丹比血液这些东西,更排异。
这入体后,就解了冥芝香的影响,没有半点排斥反应,也感觉不到它的存在,就好像这内丹就是我本身修炼出来的一样,这就有点怪。
就像顾容声服了冥芝,也没有反应,那是因为冥渊本身就是吃冥芝的。
所以我就写了纸条,让苏秦帮我问一下老爷子。
看样子,这颗内丹,同样有些来头。
顾容声走时突然提及这个,是表明他的作用,同时吊着我。
我笑了笑:“那就麻烦顾总帮我查一下,这颗内丹是从哪来的,有消息一定要告诉我。”
“容声!”顾容声挑眉看着我。
我只感觉牙痒,却还是从善如流:“容声!”
“那我们每天早中晚汇报各自进度,一旦有异常情况,也能及时反馈。”顾容声那种霸总安排工作的态度,将事情拍板。
根本不给我拒绝的机会,拎着公文包就走了。
苏秦将热闹从头看到尾:“他这什么时候能从共情中走出来?”
“还早中晚汇报……这不就是要那个啥吗?怎么从他嘴里说出来,就这么不知羞呢!”
这就是霸总的威力啊!
我轻呼了口气:“你如果有他那心眼,老爷子就不用天天扛着烟杆了!”
苏秦呵呵冷笑两声,端着药碗作势要砸我,转过手,丝滑的出了门。
我穿好衣服出门的时候,就见奶奶带着顾容卿往院角鸡圈里放鸡仔。
两人有说有笑的,看起来很温馨。
见我出来,顾容卿还有点尴尬。
苏秦怕我不好受,低咳了一声。
“我知道,这样对她最好。”我瞪了他一眼。
朝顾容卿轻声道:“我和苏秦出去接活,顺带看一下顾三婶,早点将她安葬了,你也好安心。”
“顾三婶是谁啊?”奶奶抓着菜叶子拌剩饭喂鸡仔。
顾容卿眼中闪过伤色,却还是朝我笑了笑,转身朝奶奶道:“别喂太多。”
“等大点,就得喂蜈蚣了,要不然镇不住宅。”奶奶拉着她的手。
呵呵地笑:“我带你去后山抓蜈蚣。”
我坐在苏秦车上,看着奶奶麻利的将竹篮挂顾容卿身上,还拉着她的手教她怎么抓蜈蚣。
那是我六岁就学会了的活!
苏秦生怕我伤心,车开得飞快。
死者叫王明钱,已经三十四了。
说和苏家是亲戚,其实就是拐得不知道哪去了,因为家里是做纸钱的,和苏家有生意往来,就攀着亲。
王明钱经营着一个机压纸钱厂,说是厂子,其实也就他们一家三口。
机压纸钱,一天能压一挂车出来。
一个月压两天,就够附近所有火葬场烧了。
一年到头,也就七月鬼节时,忙点。
所以这王明钱挺闲的,就有了些不好的嗜好,长相也有些不尽人意。
纸钱生意吗,赚得不少,可也没多到可以给他脸上贴金的程度,就一直没有结婚。
一直到一个多月前,附近乡里有户人家办丧事,他去送纸钱,碰到了死者的亡妻,就动了心思。
托人说媒,十天前结的婚,七天就死了。
老爷子和苏秦都不喜欢婚宴,所以都没去。
王明钱死的时候,苏秦正帮着我查顾家,也还没去看上一眼。
这货开着车,还在感慨:“哎,老王就是烟酒不忌,一下子人就没了。”
我听着隐约感觉哪里有问题,却一时抓不住。
等到了王明钱家,因为停尸三天,暂时没有做法事,所以挺冷清的。
家门口,一个腰间系着孝带的女人正在洗菜,旁边蹲着个青年帮忙。
在接菜的时候,不时假意握着那女人的手。
女人忙缩了回去,三分嗔三分怨四分娇的瞪着那那人。
我瞥着那女人腰间的孝带,朝苏秦道:“你刚才说王明钱的老婆,是哪里娶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