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着那盆吊蛙鬼幽兰时,就知道养生会所的事情,终究还是暴露了。
当下看向015:“谁送的?”
“不知道啊,放你家门口,还摆了张粉色的贺卡。”015指了指那盆兰花旁边的一抹粉红。
沉声道:“我看了一眼,就给你抱进来了。这花看起来好古怪,像倒吊着的剥皮青蛙。”
“你小心点,现在这年头,爱而不得,搞事情的多得很。我来前学习你资料,听说你们村不少人给你做媒,让你嫁些瘸子傻子的,你不同意。”
“这花古怪,别整得给你下蛊什么的,虽然你也厉害,可也怕乱拳打死老师傅。”
她说着,挥了挥手,直接就走了:“我还得回去验尸呢,你们先忙。”
我转身去那盆花边看了看,盆都移到这里来了,可上面的蛊虫依旧完好。
但我对于移动,半点感觉都没有,可见出手的是个高手。
那粉色的信封,上面就写了我的名字,里面什么都没有。
看样子,只是在暗示我,他们知道我找过去了,直接连这盆鬼幽兰都舍弃了。
我直接将信封烧了,将那盆兰花抱到屋檐左侧的角落里。
这地方是蛊蛛的老窝,一旦有动静,我也会有所感应。
进屋瞥了一眼奶奶,她依旧昏迷不醒,不过身上长出的叶子和根须,都脱落了。
苏秦眼角还有点发红,瞥了我一眼道:“老太太这次伤了元气,你打算怎么办?”
“送到医院去吧。”我看着床上,已经气若游丝的奶奶,也叹了口气:“我会让顾容声帮我联系医院,请好护工的。”
在家里,并不安全,还不如去人多的地方。
“也好,老爷子和你舅舅他们也在。”苏秦也点头同意。
打量了我一眼道:“我给你煮了柚子叶水,你去洗个澡,把她送去医院吧。”
我身上连结了两次泥,确实干巴得厉害。
当下去厨房看了一眼,熬了一大锅柚子叶。
可见苏秦是真的怕我“活埋”回不来了,又坚信我会活着回来。
人家就是泡点水,稍微意思一下,他这柚子叶熬得都化成粥了。
我先用柚子叶水冲了一下,这才去洗澡。
洗时先打量了一眼辰化雨,他依旧瘫软着没动,不过气息还是有的。
我也没敢洗太久,换了身里衣,披着辰化雨的外袍,给奶奶收拾了几件衣服,由刘宇辰帮忙把奶奶背上车,又带上黄老道,去了医院。
路上和顾容声打了个招呼,他听上去也累得不行,声音沙哑,不过安排医院对他而言,都是小事。
依旧是刘艳上次住过的医院,只不过住院楼不同。
苏老爷子和舅舅也都在,但不是同一个科室,所以也不是同一个楼层。
奶奶和苏老爷子安排的是康复科,病房比较多,所以两人住的都是单间,护工都是由闻谦安排的工作人员。
我安顿好奶奶后,就和刘宇辰去旁边的大楼看一眼舅舅,他住的是男科。
就在等电梯时,突然听到一个微微惊讶、带着试探的声音:“施行云?”
我最近经历的怪事多了,强撑着没动,倒是刘宇辰还是小孩子脾气,立马扭头看了过去。
见那人打量我,还推了我一下,低声道:“姐,有人叫你。”
我不由的轻呼了口气。
刘宇辰这倒霉孩子,到现在还不知道吗,靠近我的,都没好事。
那人明显听到了,立马又往这边几步,几乎凑到我面前了:“你是施行云吧?不记得我了?”
这下子,不认都不行了。
只得了强撑着笑,扭头看过去:“曹老师,你好!”
“真的是你啊!”曹老师整个人都兴奋了起来,推着厚重的黑眼镜:“你现在这样子,我都不敢认了。是你奶奶又生病了吗?怎么样了?住哪个病房啊?”
我一一应答着。
闻谦说我在县里读高中时,是我们学校的希望,这是骗人的。
虽说联考市前一百,也算不错,可也达不成学校希望这种。
他能说出这种话,就是因为曹老师,那会我们给他起的外号,叫曹操。
他中考时知道我家情况,硬刚学校,给我免了学费,还给我申请了奖学金。
为了让我成为学校的希望,各种奥赛能参加的,有奖金的,他都掏钱给我报名。
怕我没钱,自掏腰包给我充饭卡。
我高二辍学时,他到我家大闹了一场,更甚至提出,让我带着奶奶去学校附近住,他和师母有空就帮我照料,或者他帮我办贷款,等我以后慢慢还……
如果说这辈子,我除了对不起奶奶,其他最对不起的就只有曹操了。
他性子急,对学生确实是真心的。
当时还带着全班同学给我捐款,说我天生读书的料子,不该因为奶奶放弃。
人家可以带着妹妹上学,我也可以带着奶奶。
可他不知道,我家的事情,不只是经济问题。
我这会碰到他,都没脸见他……
他却对我记忆很深,一个又一个的问题,说要去看我奶奶,又问奶奶身体怎么样。
却没有再问我最近做什么,估计也是知道我在做什么,怕我尴尬的吧。
我都低垂着头,不敢直视他的眼睛,敷衍的回答着。
一直到电梯来了,他进了电梯后,摁了最上面的肿瘤科,我心头立马咯噔了一下。
第一次正视的看向他,确定不是他后,顿时重重的松了口气。
好人有好报,曹操这种好老师,应当不至于得癌症吧……
见我瞥着他,他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是你师母,肺癌晚期,这是第四次化疗了。她还记得你,待会你有空,就上来看看她。”
我顿时心头一酸,师母也是顶好的人。
我高一才来的月经,当时吓得都懵了,就是师母带我去宿舍,教我怎么换洗的。
那么好的人……
我一时也有点萧索,朝他点了点头:“我先去处理点事情,马上就来。”
等到了男科开电梯门时,曹操还郑重的告诫我:“一定要来,你师母真的惦记着你。”
我出电梯时,又忙交待了病号,又再三强调:“你一定要来啊,她惦记着你呢,一定要来……”
记得几年前,他是意气风发的模样。
说学生不该死读书,要有生活,带我们搞野炊,搞晚会。
带我们全班翘晚自习,包场给我们看电影……
可现在,看上去沧桑得不行,四十岁不到的人,就这样哆嗦哆嗦的。
我再次郑重的点头应承。
舅舅脱阳,却依旧没醒,医生说他可能经历了重大打击,不愿意醒过来。
我不敢让刘宇辰单独和舅舅呆一起,带他去和苏秦汇合后,又去外面买了个果篮,这才去了顶楼的肿瘤科。
相比于康复科的冷清,这里连走廊都住满了人。
一个个都是痛苦的病态,手上插着留置针,头顶大部分都戴着帽子或是假发。
我到师母病房时,她正在呕吐,曹操给她摁着左臂,那里正鲜血直流。
见我来了,曹操有点不好意思,示意我坐。
可这是四人病房,旁边住的是一个同样的患者,情况看起来也挺严重的,正躺在床上低声的呻吟,连个陪护都没有。
我站在一边,静静的看着师母。
她以前是个标准的英语老师,精致、爱美、洋气,衣服一天一套,从不见重样。
人也温柔可亲,当初还给我买过衣服。
现在整个人都因为化疗,变得浮肿苍白,连眉毛都掉光了,吐得惨无人色。
被曹操摁着的那半条胳膊,全是打留置针留下的青紫的痕迹,有的地方都积着淤血。
等她吐完了,我见曹操摁着冒穴的针眼不敢松,忙抽了纸巾给她擦嘴,又端过桌上水杯给她漱口。
她清理好后,躺在病床上,重重的松了口气,朝我道:“不好意思,让你破费了。”
我看着她,有些愧疚。
刚辍学那会,还经常有同学来找我,或是关心,或是质问,或是骂我不争气。
就连同学群,也不时提到我,说我对不起曹操的器重。
后来我就退了群,不再和同学们联系了,所以师母病得这么重,我都不知道。
只是看着师母这样,我那些在白事场合伶俐的场面话,怎么也说不出来。
反倒是她,朝曹操摆了摆手:“我记得施行云爱喝可乐,你去给她买一瓶,我跟她说说话。”
我听着一愣,这是要支走曹操,有什么话单独和我说。
于是也没有虚情假意的拒绝,就让曹操去了。
等他一走,师母一把扣住我手腕:“我听说你在做些白事,有个事想问你,烧替身真的管用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