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瑶苑。
慕荷刚将儿子送至书院归来,甫踏入府邸门槛,便听闻阮清徽于清越苑内召集了府中上下所有仆从的消息。
可知她此番大动干戈,所为何事?”慕荷轻捏一柄温润如玉的青瓷调羹,优雅地舀起一勺小厨房精心熬制的百合莲子羹,缓缓送入口中。
大丫鬟竹香静立在她身侧,闻言轻声细语地禀报道:“回禀夫人,方才下人来报,道是大夫人此举,乃是为了发放府中众人月银之事。”
“哦,发放月银?”慕荷闻言,眉宇间闪过一丝微妙的神色,若有所思。
随后缓缓放下手中的调羹,取过一方绣着淡雅花卉的手帕,轻轻点在嘴角,“往日发放月银也无需这般大动干戈将人唤到清越苑门口。”
“奴婢已经派人混进去探查情况了。”
慕荷轻颔首,心中仍然有一丝怪异感,前世并未发生此事。
她昨日应该再耐心些,等那个小贱种彻底溺毙在莲池中,再寻回泽儿,定能让阮清徽痛心疾首。
怎料如今小贱种未死,反倒回到阮清徽身边,甚至堂而皇之地占据了本应属于泽儿的泽远苑。
慕荷想起此事便觉得窝心和懊悔。
但转念一想,即便那小贱种侥幸存活,又能如何?论才智心性,他岂能与她的泽儿相提并论?泽儿的聪慧灵秀,是那愚钝孩童永远无法企及的。
只要她慕荷在一日,阮清徽就别想从侯爷那里夺得半丝宠爱,阮清徽的儿子,更要被泽儿压在脚下。
思索之际,外头突然传来一阵喧闹。
“你们要干什么?”
“李嬷嬷何在?”
“李嬷嬷她……慢着,你们怎能擅自闯入玉瑶苑!”
“夫人,不好了,大夫人身边的禾秋带着一群仆从闯入院中了。”
慕荷闻此,面色微变,随即快步迈出房门,映入眼帘的是禾秋领着清越苑的一众仆人在院中肆意穿行,气势汹汹。
“你们这些无礼的奴仆,竟胆大包天,随处乱闯!来人,速速将这些放肆之徒拿下!”
慕荷一声令下,玉瑶苑中的仆从们闻言而动,如同潮水般汹涌上前。
半晌后,玉瑶苑内的仆人们便被一一制服了。
慕荷见状,脸色瞬间失去了血色,脚步踉跄,几欲摔倒。
幸得身旁的竹香眼疾手快,一把将她扶住,才免得她狼狈倒地。
此时,禾秋心中铭记着阮清徽的吩咐,寻得李嬷嬷后,身形轻盈一转,朝着慕荷恭敬地行了一礼。
“大夫人已查明,昨日对二公子下毒手之人,竟是侧夫人院中的李嬷嬷。大夫人深恐这等卑贱之人继续潜伏于玉瑶苑,恐会不慎伤及大公子或是侧夫人,故而特命奴婢前来捉拿。”
李嬷嬷闻言,刚要呼冤,却被一旁不知从何处钻出来的麦冬,眼疾手快地用布帛堵住了嘴,只余呜呜之声。
慕荷闻听禾秋这一番陈述,脸色瞬间变得青白交加,“你替我回去,向姐姐道声谢。”
待禾秋的身影消失在视线之中,慕荷怒目圆睁,狠狠地瞪着那空荡之处,咬牙切齿地咒骂:“这个该死的贱人!”
竹香满脸愤懑,语气中难掩不平:“大夫人此举着实过分,奴婢这便着人去向侯爷禀报此事,恳请侯爷归来,为夫人讨个公道。”
话音未落,竹香正欲转身离去,却被慕荷轻声唤住。
“且慢。”慕荷面色沉静如水,扫视了一圈院中那些庸碌无能的仆从,齿间挤出冰冷的命令,“你们几个,给我把这院子砸了,越乱越好。”
另一边,禾秋押着李嬷嬷回去的路上,见到一旁跟着的麦冬,便问了一嘴,“夫人交代你的差事,可都妥帖办妥了?”
麦冬嘴里咬着一块花生酥糖,言语间带着几分含混:“没呢,我先将调查到的消息呈予给夫人。”
……
待禾秋的身影远去,阮清徽复又步入内室,目光落在床上沉睡未醒的人身上。
她轻轻拾起原先置于床榻边缘的书籍,款步移至小凳旁坐下,静静翻看着。
屋内未点熏香,唯有缕缕清新梨香,自那半掩的窗棂间悄然潜入,带来满屋的清香。
窗外,梨树随风轻摆,一朵洁白无瑕的梨花,借由温柔的春风,轻巧跃入室内,最终轻盈落于阮清徽面前的地上。
阮清徽余光瞧见,动作轻柔地俯身,指尖轻捻,将面前的梨花拾起。
待云羡苏醒,以这梨花入馔,蒸制一碟梨花蒸蛋,也不知道他是否会喜欢。
思索间,一阵细微而微妙的“咕咕”声不经意间打破了室内的宁静。
阮清徽目光微转,带着一丝诧异,自然而然地落在了床榻之上。
沈云羡静静地躺着,双眸紧闭,眉峰轻轻耸动,纤长的睫毛微颤,阮清徽一眼便能看出他在装睡。
她心中一喜,极力克制着内心的激动,生怕会吓到孩子。
她努力放柔声音,“醒了吗?灶上还温着小米南瓜粥,要不要先喝些?”
沈云羡缓缓睁开眼,那双清澈的眼眸中闪烁着陌生与戒备,但他最终还是极为缓慢地点了点头。
“禾夏,快,快派人将灶上的粥取来!”
阮清徽见沈云羡撑着身体欲坐起来,不由迈步上前,欲伸手相助。
她指尖刚触碰到沈云羡的那一刻,他竟猛然向后一倾,直接避开她的触碰。
阮清徽的手悬在半空,微微一顿,目光轻抬,对上他戒备的目光。
她的唇轻轻抿起,随即收回手,转而拿起一旁精致的软枕,小心翼翼道:“我给你垫个软枕,这样靠着会舒服许多。”
沈云羡的目光从那一身昂贵华服上移开,缓缓落在那绣着几朵白色小花的软枕上。
他认识面前这个人,知道她是府中的主母。
也是…那个人口中钱多又蠢笨的女人。
不过他为何会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