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昂轻轻颔首,面上写满了委屈之色,他缓缓向前膝行几步,双手轻轻摊开,给阮清徽看。
“夫人,这春日的水寒凉,我这手都被冻得皲裂的了。”
阮清徽闻言,果真仔细端详起来。
他那原本细腻白皙的掌心,此刻布满了细密而微小的伤口。
见阮清徽如此专注,盛昂心中一动,又悄然向她靠近了几分。
阮清徽隐约间,从他身上嗅到了一抹淡淡的竹香,清新雅致。
她的眸光不由得幽深了几分。
眼底瞬间浮现一抹可惜与心疼,她轻声道:“怎的伤得这么严重。”
盛昂的眼眸中先是一抹不易察觉的得意掠过,随即被更深的委屈所取代,“他们派我去清扫庭院,搓洗衣裳,今日更是变本加厉,竟让我去倒恭桶中的污秽之物。”
阮清徽闻言,怒意腾升,冷声质问一旁的禾夏:“禾夏,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他又不是府中下人,怎么能让他做那么脏累的活儿?”
禾夏一时语塞,心中暗自嘀咕:这不是夫人您的意思吗?
然而,话语到了嘴边便收回了,她垂下首,满面内疚道:“是奴婢一时疏忽大意了。”
阮清徽黛眉微蹙,吩咐道:“日后,这般繁重的活计莫要再派他去做了,寻些轻便简单、无需耗费体力的差事交予他便是。”
盛昂闻言,眼眸轻轻眨动,一抹难以置信的神色悄然浮现在眼底,怎么跟他想象的不一样?
他原以为,自己会被当作贵客一般,受到周到的款待与礼遇,怎料还需要干活。
待阮清徽训诫完禾夏,她的目光温柔地转向了盛昂,声音柔和了几分,“我深知你心怀感激,欲报那救命之恩,可报救命之恩做些轻点的活儿便行,不用如此地苛责自己。”
盛昂眼尾微抽。
他不就随口一说,这人还当真了。
尽管心中这般想,他面上却换上了感激的神色,望向阮清徽的目光中带着诚挚,“多谢夫人宽怀体谅。”
阮清徽眼中浮现一丝淡淡的欣慰,“今日你已辛劳一日,明日便好生歇息吧,待到后日,再言报恩之事不迟。”
盛昂勉强扯出一抹笑,颔首致谢,随即轻轻一揖,转身离去。
待他的身影消失在视线之中,阮清徽面上的浅笑渐渐褪去。
禾夏目睹这一幕,心中不禁泛起一丝微妙的涟漪,对于阮清徽情绪转换之速感到些许诧异。
阮清徽轻声吩咐道:“明日,你派人将盛昂引至玉瑶苑,或是设法安排他与慕荷相遇。”
她方才从盛昂身上闻到了一股熟悉的竹香,瞬间便知晓此人是谁派来的了。
那竹香,唯有沈靖安独有,她对其熟悉至比。
无疑,盛昂是沈靖安派来的棋子,就连昔日城外那场看似偶然的劫难,亦是沈靖安精心布局的一环。
他以一场精心策划的英雄救美,意图让盛昂顺理成章住进侯府。
他心中是何目的,她随便一想便能猜到。
既然他想这般做,她就配合他。
只不过,到时候,遭罪的到底是她,还是另有其人,便不得而知了。
烛火明亮,屋内温馨,而她的眸光,却似那支摘窗外的夜色一般幽深。
禾夏静静陪伴在阮清徽身侧,目光平静的落在她身上,只觉得夫人似乎变得同以前不太一样了。
但这变化对她来说,无疑是好的。
翌日一早。
盛昂难得得了一日休息,便想在府中逛逛。
本以为会有人阻拦,毕竟这侯府规矩繁多,然出乎意料的是,他竟一路畅通无阻,行动自由。
他心中暗自窃喜,料想是昨夜所用奇香发挥了神效,让那愚昧的侯夫人错将他认作了侯爷的替身。
得意之余,盛昂难免对这位体态臃肿的侯夫人抱有一丝轻蔑。
若非生活所迫,谁又甘愿与这等庸脂俗粉周旋?但转念一想,这侯府之宏伟,确是出乎想象。
府内亭台楼阁错落有致,景色宜人,让盛昂不禁心生向往。
若能长久栖身于此,该是何等惬意之事。
盛昂的目光流转于那些精雕细琢的建筑之上,眼中浮现一丝的羡慕。
倘若他真能设法勾搭上那肥猪,想必就能一直住在里面了……
但这个念头刚一浮现,便被他自己狠狠地掐灭。
侯爷派他来便是为了让那名正言顺赶走那肥猪。
即便他真的让那肥猪喜欢上他,也无法真正在这侯府之中觅得一席之地。
想到此处,盛昂不禁暗暗腹诽:这位侯爷,可真是舍得下本钱,竟会指派一名男子去引诱自己的妻子。
想来也是,侯夫人容貌平平,早已让侯爷心生厌倦,却又想维护自己仁德的名声,这才出此下策。
盛昂在花园中漫无目的逛着。
眼神不时扫过四周景致,思索着到时候任务完成,能不能捞点值钱玩意回去。
蓦地,一阵细微的交谈声随风传来。
他心念一动,不由浮现几分好奇,猫着腰小心翼翼朝着那声源处走去,最后躲在一棵树下将悄咪咪朝前看去。
只见一位身着嫩黄色百蝶翩跹裙的妇人正引领着她的丫鬟,踏着石子小径缓缓而行。
“清雅苑那边,可有什么新的动静?”慕荷轻声询问。
“回夫人话,迄今为止,一切如常,未有异样。”紫鸢轻声回道。
慕荷微蹙眉,眼底浮现一丝疑惑。
在她的记忆中,岳梁沈家那些人,无一不是贪得无厌之辈。
前世之时,皆因阮清徽过于纵容,对他们的要求总是有求必应,这才导致在她除去阮清徽、接手侯府之后,那些人愈发肆无忌惮,贪念如狼似虎,索求无度。
而今世,她早于前世执掌中馈,自是绝不会再让那群豺狼虎豹从侯府中索取分毫。
慕荷再次出声:“他们可曾去找过侯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