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禛也立即听出不妥了,“金五与你说我……我们王爷身中奇毒?他是如何得知的?”
他在回京途中遭遇伏击的事并不是什么秘密,但他因此中了钩罗这种西域奇毒的内情,除了皇上和少数几个人,其他人都不清楚,只认为他是受了箭伤。
那这个金五是如何知道的?一个御马监的小内侍真有那么大的本事打探到连内阁首辅都不知道的消息?
婉心没想过这个问题,随口道:“可能听别人闲聊时提起的吧。”
御马监人来人往的,消息当然灵通。
谢禛笑了,露在外面的一双眼睛寒光闪烁,“这种事可不是能随便听来的。”
没想到今晚竟有意外收获。
之前的那场伏击,所有人都认为是兀纳国的人做的,毕竟他才率军打退了兀纳,并让他们付出了沉重的代价。
所以这伏击就像是失败者的报复。
可现在金五跳出来了:一个不起眼的小内侍知道了不应该知道的事。这便给他指了一个新的方向——也许伏击他的罪魁祸首和这金五背后的主使是同一人。
婉心没听懂他话里的深意,“你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你被人利用了。
许昭宁在心里叹了一声,望着她的目光隐隐带了点同情。
谢禛并不直接回答她的问题,“你们两个,可是他先找到你的?报仇的事,可是他先提起的?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这句话可是他特意教给你,让你找到机会在王爷面前提起的?”
一连三个问题,他的语气却极为肯定。
此时此刻再一回想,婉心也隐隐察觉到了疑点,却下意识否认,“不会的,他和我一样都受了贵妃娘娘的恩惠。你休想挑拨我们!”
谢禛也不恼,继续往下问:“行刺之前,纪太后的妹妹差点摔倒落水,也与你们有关吧?”
制造混乱才好乘间作祸。
婉心:“我不清楚,金五只跟我说会闹出点乱子,让我见机行事。”
“金五今夜并没有在宁寿园,那制造意外的人必是他的同伙。”谢禛一针见血地指出来,“怎么?你们都同谋刺杀皇帝了,他竟没有告诉你这同伙的事?”
婉心彻底崩溃了,痛哭着看向许昭宁,“王爷,知道的我已经都说了。是我傻,是我糊涂,被人当了枪使。可这些都和小郡主没有关系,求你饶她一命,好歹给贵妃娘娘留条血脉。”
“求你了!求你了!”
婉心不断磕头哀求,绑着她四肢的铁链磕碰在地上发出沉重又尖锐的声音,在这寂静的深夜显得尤为刺耳。
她本就受过刑,血迹斑斑的脸上很快又鲜血直流。
许昭宁有些不忍心,转眼看向谢禛,便见他对自己微微点了点头。
许昭宁不由松了口气,沉声道:“好。本王答应你。”
走出牢房,许昭宁只觉得双腿沉重的像绑了两块大石块,就连完好的左腿也仿佛提不起力气。
说实话她觉得婉心挺傻的,可她那份拼命想要报答救命恩人的心还是让人有些动容。
“二皇子的小女儿会怎么样?”许昭宁忍不住问了一句。
她知道这不是她该打听的,可是……
谢禛抬头看着她,坦然道:“那孩子早就死了,我刚刚是骗她的。”
许昭宁怔住了,“这样啊……”
不知为何,谢禛就想要多解释一句,“二皇子宫变失败后,降罪的旨意还没下,他府上就乱了起来。这孩子当时还没满月,二皇子妃就把她藏在一个小箱子里想要偷偷送她出府,被官兵拦下时,孩子早就被闷死了。”
许昭宁叹了一声,没再说什么。
自来皇权斗争都是最残酷的,成王败寇皆是如此。若当时二皇子和五皇子胜了,小皇帝和肃王的下场肯定也不会好。
“你可是很同情那个婉心?”谢禛问。
许昭宁仔细想了想,才开口,“同情算不上吧,我就是觉得有些可惜。其实这一切与她一个小宫女又有什么关系呢?她应该好好活着的。唐贵妃当年救她应该也是出于善心吧。”
谢禛轻轻笑了一声,虽然不明显,但还是有点嘲讽。
许昭宁不解地看向他。
谢禛:“唐贵妃可不是心慈好善的人。对她来说,救一个犯错的小宫人不过是一句话的事,却很可能因此收获一个忠心效命的奴婢。唐贵妃可能一时用不上她,但以后总有用得上的时候。”
这种施恩笼络人的手段,他在宫里见得多了。还有故意设局让人往里跳,之后再出来装好人的情况。
总而言之,居于上位的人想要下面的人感恩戴德可太简单了。
谢禛脸上的神情淡淡的,“是这婉心自己太傻了。想要刺杀皇帝去报恩傻,被人利用更傻。”
许昭宁:“也许在她看来,唐贵妃便是这世上对她最好的人了吧。”
谢禛顿了顿,没再说什么。
两人沉默的走出了秘牢,守在门边的侍卫立马走过来听候吩咐。
谢禛极是自然地说道:“你立即安排人去宫里报信,把御马监一个叫金五的太监抓起来好好审问。至于地牢里的宫女,明日就送回内廷司。”
侍卫没有动,愕然地瞅了他好几眼。
这人、这女暗卫竟敢代王爷发号施令?谁给她的胆子?
谢禛后知后觉意识到了什么,内心有点小尴尬,默默退到了许昭宁身后。
“就按他说的做,去吧。”许昭宁立马替肃王把命令执行下去。
侍卫瞠目结舌,心里受到了极大的震撼。
王爷居然没有生气?王爷居然由着这女子擅自做主?
王爷……这也太宠了吧!
侍卫自觉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秘密,咽了口唾沫,小心翼翼地觑了谢禛一眼,领命而去。
以后可得对这女暗卫再尊敬些才行了。
回程,许昭宁依旧坐了肩舆,谢禛还是和来时一样与侍卫们一起走路。
中秋的月亮又圆又亮,高悬在夜空,银色的光华洒了满园。此时已过了三更,王府里安静极了,可走到半路时,却听到不知哪里传来了一阵略微嘈杂的响动。
“怎么回事?”许昭宁叫停了肩舆。
谢禛微蹙眉心,循着声音望过去——
那是妹妹的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