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后,清荷院里比白日里还要安静。蒙大等着各处都没有动静了,才悄悄翻进了院子,然后又轻手轻脚地从窗户进了屋。
为了避人耳目,他和蒙二只在夜里现身,天还亮着的时候藏身在院子周围,确保没人会对许娘子不利。
“今儿抓到个鬼鬼祟祟的小丫鬟,小的随手丢了个石头就让她从树上摔了下来,没让她偷听到您和那世子夫人说话。”
见着谢禛,蒙大就先把这事给禀报了。
不用问,谢禛就知道这丫鬟是谁派来的,他不甚在意的嗯了一声,问起了自己更在意的事,“昨夜的黑衣人后来去了哪里?”
提到这个,蒙大就正了神色,“小的一路跟在他的身后,发现这人身手极好,飞檐走壁如履平地,绝不会是一般宵小。而且他很是熟悉路线,全程都没有停顿过,最后入了端王府的院墙。”
“王府戒备森严,小的只有一个人不敢贸然跟进去,但小的在外面等到天色微亮都没有看到有黑衣人出来。”
也就是说,这个黑衣人极有可能是端王府的人。
“端王府?”谢禛倒真有些惊讶。
定远侯府中竟有人和谢祈这草包暗中往来?
蒙大跟了肃王很久了,自然也察觉到了不对劲,“这黑衣人当时是从侯府主院的方向过来的。定远侯和世子傅腾的院子都在那边,想来与端王有接触的就是他们两人的某一个了。”
也许父子俩都参与了。
谢禛微蹙眉心,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好像有什么关键的线索被他忽略了。
“许娘子,这事不简单,得尽快告诉王爷知道。”蒙大提醒道。
他其实白日里就想往王府跑一趟了,可王爷把他们给了许姑娘,那许姑娘如今就是他们的主子,他们不能擅自做主。
谢禛略微赞赏地看了他一眼,“好,我一会儿就写信说这事。”
侯府今日也没发生什么大事,谢禛的信很快就好了,除了黑衣人,他还把袁氏找过来的事说了。
许姑娘那边的回信也很快,一个时辰后,蒙大就带着熟悉的包袱回来了。
包袱里除了有奏折和许姑娘写的每日详情,还多了一个以前没有的信封。谢禛略有些奇怪,就先把这封信打开了。
原来是关于傅腾的一些情况。
定远侯世子并不是什么难打听的人。许昭宁刚把事情吩咐下去,不到半天时间,傅腾的各种消息就摆在了她的案头,就连他房中有几个妾室都写清楚了。
谢禛快速翻看了一遍,没发觉什么异样,正想把这十几页纸放回去,却陡然想到了什么,连忙翻到第一页开头的地方——生母:俞氏。
如果他记得没错,谢祈(端王)的母妃宜嫔就姓俞。只是这宜嫔过世得早,谢祈五岁时就被养在贤妃那里了,加上傅腾的生母也早已不在人世,谢祈和定远侯世子这对表兄弟并没有太大的来往。
至少,表面上是这样。不过,端王府的人能大半夜的在侯府来去自如,就表明这两人在私底下的联络定不会少。
谢禛的眼里拧起一抹思量。
这两人是正儿八经的表兄弟,就是关系密切也正常,不过他们为什么要偷偷摸摸的在三更半夜来往?
这两人搞什么鬼?
……
进入九月之后,天就一日比一日凉,早晚的寒风吹在身上,让人直打哆嗦。
位于京郊奉山的青松书院比城里还要冷上几分,学子们早早就换上了夹衣,有些畏寒的还让自家小厮偷偷准备了手炉,免得冻僵了手写字时都不听使唤。
学子们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寒意弄得有些提不起精神,每年夏秋之交,大家的情绪都不高。
不过初五这日,书院的庞山长把所有人集合到院子里宣布了一个令人振奋的消息——陛下要从他们书院挑选一个伴读。
众人顿时就沸腾了。
若是能成为陛下的伴读,就不用苦哈哈的读书了呀!就算日后考不中科举,凭着和陛下的关系,前途也是不用愁的!
庞山长也没想过能有这样的好事,平日里总是严肃的脸上都难得带了笑,“符合条件的,到监院那里报名,十日后考试遴选。”
因为陛下的年纪,这伴读也只要同龄十二、三岁的官宦子弟,这倒是一下子刷了不少人下去,但符合条件的也不少,大家都摩拳擦掌的,打算争抢这个能青云直上的机会。
许昱也激动得心跳加速,紧紧地握起了小拳头——他一定要拿下这个名额!
阿姐下个月就要出孝了,要是他选上了伴读,在陛下那里过了眼,定远侯府也会忌惮一二,那他就能为阿姐撑腰,接阿姐回娘家的阻力也会小很多!
许昱跟着摩肩接踵的人群去了监院处报名。
“阿昱,你每次考试都是第一,肯定能选上伴读。”一个圆圆脸的小胖子不无羡慕地说道,然后又挠了挠脑袋,“不过我也想试试,说不定就走狗屎运了呢!”
他的话音未落,就引来了一阵嗤笑。
许昱蹙着眉望过去,就见着一个被众人前呼后拥的小公子扬着下巴轻蔑地看着他们。
他年纪不大,约莫都没有十岁,并不符合伴读的条件。
“我跟你们可不一样。”小公子高傲的哼了一声,“姑母说了,我什么时候想都可以去宫里和陛下一起读书。”
许昱顿时就弄明白了他的身份——承恩公世子的儿子纪睿。他今年只有八岁,年初的时候才进入青松书院读书。
许昱没有理会这种小孩子的炫耀,转过头安安心心排起了队。
他没有纪睿的家世背景,只有努力向上,才能为自己拼出一条光明的前路,才能为娘亲和阿姐撑起一片天。
十日后,许昱和其他几十个人一起参加了选拔。
考试的内容和他们平日的测验差不多,许昱觉得若是按照以往的评定标准,他入选的可能性很大。
三日后放榜,他的名字果然排在了第一位。
许昱眨了眨眼睛,确认了好几遍,才敢相信这是真的,一阵狂喜从心底升起。
“你就是许昱?”纪睿不知什么时候走了过来,挑剔的目光落在他身上,“我以前可没听说过你,你家里真的有人做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