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炎热,王府给众人准备了冰饮子。首辅范正信正觉得火大,接过那冒着丝丝凉气的杯盏就要豪饮。
“拦着他,别给他喝!”许昭宁冷不丁说了一句。
听到王爷的吩咐,在旁伺候的小内侍没有半点迟疑,当即就把冰饮从范正信的嘴边夺了回来。
范正信:……
“王爷这是何意?连杯茶水都舍不得吗?”
见他呼吸越发急促,许昭宁当机立断,“快去把冯太医请过来,范大人要发病了。”
范正信:你才有病!
“王爷这是在咒我?”他只觉得被谢禛阴阳怪气了。
许昭宁:“范大人口唇发紫、面色暗红还有些许水肿,像是心疾之症。”
范正信默了一瞬,“是又如何?”
他确实有心悸的老毛病,可这和不让他喝茶又有什么关系?
“你现在是不是觉得胸闷气短、心绞疼痛?”许昭宁问。
范正信点头。
可不都是被气的嘛!
“你的左肩、左臂甚至后背是否酸痛无力?”许昭宁又问。
她刚刚观察到这人本想用左手接茶,可犹豫了片刻,却换了一只手。
范正信满脸惊疑。
肃王怎么连他睡觉压着手臂的事都知道?难道他在自己家里安插了探子不成?
许昭宁不躲不闪的与之对视,解释:“这些都是心疾发病前的症状,范大人最好控制一下自己的情绪,别太激动。至于那茶水,加了冰,会加重你的病情。”
她幼年某次和外祖父外出游玩时,遇到过一个和范正信差不多情况的富商。外祖父在那人发病前就预判到了,极力说服他去医馆就医,救了他一命。
范正信哼了一声,不想信他说的。可所有症状又对上了,他心里也忍不住有些打鼓……
阁老们不是没见过摄政王和首辅大人针锋相对、互不相让的场面,但眼下这种情况倒真是有些怪异。
几人面面相觑,却也觉得有趣,端着茶看起了戏。
不知是不是错觉,肃王病了这一场,整个人似乎平和了不少,还有闲心管别人是不是有病。
冯太医这段时间都在王府当值,听说王爷有请,提着医箱就飞奔了过来。
“王、王爷可是哪里不适?”他急得一脑门的汗。
许昭宁:“本王无事,范大人有些不妥。”
冯太医立马转向范正信,视线在他脸上扫了扫,立即拉过他的手腕把起了脉,然后又把耳朵贴在他胸前仔细听了起来。
范正信顿时羞愤难当。
两个大男人搂搂抱抱成何体统!
他知道了!
今日定是肃王故意安排了这一出让他出丑。他都听到周围那几个老匹夫的笑声了!
“范大人千万别动气。”冯太医从他怀中退开,脸色极是凝重,赶忙从医箱里摸出一颗圆圆的药丸塞到他嘴里,“速效救心丸,大人快含在舌下。”
范正信被他郑重其事的态度震住了,不知不觉就按他说的做了。
说起来他的胸腔确实痛得厉害。况且冯顺是太医院院使,应不会拿这种事开玩笑。
本来还暗暗看首辅笑话的阁老们也渐渐收敛了脸上的表情。
冯太医对着许昭宁拱了拱手,“王爷,范大人随时都有可能突发心疾,眼下不宜挪动,需尽快接受治疗。”
许昭宁点点头,看一眼身旁的成喜,“你去安排吧。”
话音刚落,范正信就觉得眼前一阵发黑,好在身旁的两个内侍眼疾手快扶住了他,又把人抬去了偏厅。
因为发现得及时,范正信的病情并没有恶化,人虽然有些虚弱,但意识始终是清醒的。
“范大人今儿的情况属实有些凶险,若真的发病了,后果就很难控制了。”冯顺感慨地说了一句。
心疾这种病没法根治,只能自己好好保养,尽量避免发病,不然猛地发作起来,人可能很快就没了。
“大人知道自己有心悸的旧疾,就应该多注意,平日里切忌发怒,饮食也要清淡,更不能饮酒……”
冯顺唠唠叨叨说了一堆。
范正信沉着脸,心里只咂摸着一件事——
所以肃王算是救了他一命?
许昭宁倒不会以救命恩人自居,她不过是恰好发现问题,顺势指出来了而已。
再说,若是范正信真的在王府里发病有个好歹,外界还指不定怎么猜忌肃王呢!她现在既然占着人家的身体,不说帮上什么忙,至少得规避掉麻烦吧。
傍晚前,范正信的情况才彻底稳定下来,他的长子亲自来王府接了他归家。
“王爷真是厉害,居然能看出范大人有大病!”成喜满脸崇拜,半点没怀疑自家主子为什么会懂这些。
许昭宁自己却有些心虚,咳了两声,吩咐道:“抬我去母妃院里。”
她不确定肃王是不是成为了她,但不论如何,她都得想办法见真正的自己一面。可她是寡妇又在守孝,轻易出不了门,肃王一个外男也不能直接叫她来王府。
思来想去,就只有拜托肃王的母亲出面了。
听到下人的通传,林太妃急急忙忙迎了出去,“你腿上还有伤,有什么事让人来叫我过去就好了,何必自己折腾一趟?”
许昭宁从她的话里听出了满满的关心,不由扬起了唇角,“总在屋里待着太闷了,出来透透气对身体也好。”
林太妃一时有些看呆了。
她好像已经很久没有见着儿子笑了……
寿安郡主谢宛之闻声也赶了过来,怯生生地喊了一句,“阿兄。”
她才十三岁,脸蛋圆圆的满是孩子气,水汪汪的眼睛就那么看着你,很是可爱。
许昭宁一直以来都想有个妹妹,忍不住伸手在她头上拍了拍,“乖。”
谢宛之直接愣住了,阿兄居然拍她的头了?
林太妃也挺愕然,盯着眼前的人看了好几眼,又与女儿对了个眼神,确认刚刚那一幕是真的,而不是她们的幻想。
许昭宁敏锐地察觉到了点儿怪异,却又不知是什么。寿安年纪也不大,肃王作为兄长拍拍她的脑袋,也不逾矩啊。
难道是皇家的规矩不一样?
许昭宁决定以后要更谨慎些才行,她正了神色,开口道:“我有事想单独与母亲说。”
林太妃讶异了一下,连连点头应下。
两母子很快就在正堂里坐了下来,伺候的下人也都退了出去。
许昭宁来之前就打好了腹稿,便开门见山地问:“母亲可认识定远侯府上的女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