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昭宁是真没太听明白,脸上露出些茫然,“什么打算?”
林太妃以为儿子又在装糊涂,目光复杂地看过去,“你呀,年纪也不小了。翻过这个年就二十五了,一般人在你这个岁数孩子都能打酱油了,你身边却连个知冷知热的人都没有。”
说到这里,林太妃的声音突然哽了一下,缓了缓,才又开口,“你那个老毛病……说起来都是我太懦弱无能,没有约束好后院那帮女人,让你平白遭了那样的罪……”
这些年只要一回想到那件事,她就痛心疾首,愧疚难当。
禛儿那时才多大一点啊,小小一个人被侍卫从冰冷的水里捞起来,冻得脸都青紫了,出气儿也没了。
最后好不容易捡回一条命,却留下了那样难以磨灭的阴影。
所以,她能理解禛儿对女子避之不及的态度,也从不催促他成亲,传宗接代的事她更不在意,她唯一在意的就是这个儿子过得好不好、开不开心。
她偶尔也想着,禛儿就是喜欢男人也行,总好过一辈子孑然一身、形单影只。只要有人能让他觉得欢喜,让他露出笑脸,她就知足了。
“那不是母亲的错,母亲无需自责。”许昭宁从谢禛那里听说过当年发生了什么,自然明白那不是林太妃的错。
若真要怪怨一个人,那也是怨王爷那个到处拈花惹草、始乱终弃的父亲。
林太妃摇头,泪水簌簌往下落,“是我这个当娘的没有做好,没有保护好你。”
许昭宁不知要怎么安慰她好。
那件事在王爷和太妃心里都留下了极深的印记,不是一两句话就能消除的。
林太妃擦了眼泪,郑重其事道:“禛儿,你一个人撑着王府太累了,娘就希望能有那么个人陪在你身边为你分担些什么。娘知道你对阿宁不一般,你别急着否认,娘虽然不算精明,但也看得出来。”
许昭宁确实说不出话了。
太妃娘娘一片慈母之心,她不想敷衍也不想撒谎骗她。
林太妃伸出手,似乎想要在她肩上拍一拍,却又因为顾虑儿子的“毛病”,最后又把手收了回去。
许昭宁看得很是心酸。
“禛儿,你和你爹不一样。”林太妃突兀的说了一句,望着他笑了,又强调了一遍,“别担心,你和他不一样。”
她的儿子若是把谁放在心上,定是会一心一意对她好的。
许昭宁觉得自己好像听明白了。
仔细想一想,她确实也想象不出谢禛三妻四妾、左拥右抱的样子。
林太妃呷了口茶,心情慢慢平复下来,“不管你有什么打算,娘只提醒你一句:阿宁是姑娘家,又经历过冲喜这种事,你若是真有那个心,得自己主动一点才行。”
许昭宁觉得自己好为难。
这几个月来,不管发生了什么,不管是大事还是小事,她都会原原本本、一五一十的在信里写给谢禛知道。
可今日太妃娘娘这番话,她有点不知该怎么下笔。
许昭宁咬了咬牙,一字不漏写了出来,看一遍发现,莫名有种她在暗示王爷求娶她的意思。
不行不行!
她把纸揉成一团,又重新开始写,字斟句酌,删删减减,花了两个时辰才最终定稿。太妃娘娘关心儿子的肺腑之言当然要如实说出来,至于其他的,就、就算了吧……
谢禛读到信的时候,一开始还挺疑惑——母妃怎么无缘无故说这么些话?
对于五岁那年发生的事故,他们母子这些年都很少提及,他不知道母妃原来一直都在自责。
谢禛拧起了眉心。
他从没有怪过母妃,他甚至都不怪那个疯女人,他怪的只有他那个不负责任的父亲。其实过了这么多年,他对那件事的记忆已经很模糊了,要说留下了一生的阴影也谈不上。
年少之时,他确实因为那件事不喜女子靠近,对女子也有一种不由自主的抵触。但随着时间的推移,那便只是一种习惯了。
他对女子不在意,却也没有特别的厌恶。
而且他现在也能被女子触碰了。
谢禛不知想到了什么,眼神闪烁了两下,脸颊渐渐红了。
“吉祥把炭盆烧得太热了。”屋子里明明只有他一个人,这句话也不知是解释给谁听的。
谢禛下意识把衣襟扯开一点,低头时视线无意一扫,看到胸前一片雪白,一张脸烧得更红了。
他连忙拢起衣襟,在心里默念起了君子之道,把一些乱七八糟的念头赶出脑海,拿着信继续往下看。
看完信,他的疑惑就解开了。虽然许姑娘没有明说,但他知道母妃之所以说这么一番话与她有关。
母妃一定是误会了。
也不怪母妃会这么想。“他”这段时间对“许姑娘”的关注确实太“反常”了。
谢禛无声叹息。
也不知各归各位之后,他和许姑娘回到各自原本的生活再无交集,母妃会不会失望?
想到那个时候,谢禛的心里蓦地有些空落落的。
……
许昭宁的母亲孙氏天不亮就醒了,今日要去侯府商量接女儿回家的事,她已经迫不及待了。
夫君过世后,孙氏已经很久没有去别人家拜访过了,对方还是曾经逼迫过他们的侯府,心里要说不紧张那也不可能。
许昱看出来了,“阿娘,要不还是我陪你一起去吧。”
孙氏摇摇头,“不用了。侯府的帖子写明了是由家中的女眷招待我,你虽然年纪小,但也不好跟着去。”
许昱绷着小脸严肃极了。
阿娘性子软和,面团似的人,侯府若是欺负她和姐姐怎么办?
“别皱眉,跟个小老头似的。”孙氏被儿子的表情逗笑了,心里也不由松了点。
她是软弱也没什么本事,但为了女儿,她也豁得出去!
巳时正刻,侯府专程派了车马过来接,很是大张旗鼓,生怕别人不知道。孙氏哼了一声,还是上了自家的马车。
到了侯府,谢禛和袁念容在二门处迎接,然后三人就一同去了老夫人的院子。孙氏原本还有些紧张,但看到女儿后,一颗心就落回了实处。
“亲家太太,快快请坐。”老夫人坐在罗汉床上,热情地招呼着,那架势就像对熟稔的亲戚一般。
伸手不打笑脸人,再加上对方又是长辈,孙氏并没有摆出太难看的表情,微微福了福才入座。
老夫人见状笑得更真切了。
许母果然如她所料是个拉不下脸的体面人,那就好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