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进来的人是冥一。
谢禛眼里有一闪而过的失望,顿了顿才淡淡开口:“说吧,何事?”
冥一勾着脑袋看不到王爷的脸,但只听声音就知道王爷的心情不太美妙,回话的态度更谨慎了几分。
“关于端王的死,城里近两日传出了一波奇怪的流言,颇有愈演愈烈之势。”
奇怪?
谢禛神色微动,示意他继续说。
谢祈死得突然,端王府为了脸面对外宣称他是得了急病。不过谢祈这人的名声不太好,平日里又爱寻花问柳,坊间隐隐有他死在女人身上的传言。
这样的流言算不上奇怪,符合谢祈好色的秉性。
就和他父王一样。
冥一忙道:“葬礼过后,端王府闭门谢客,城里关于端王之死的风言风语也渐渐散了。只不知怎么回事,又突然传出端王死有蹊跷,可能和承恩公府、太后娘娘有关。”
谢禛眉心一蹙,立刻想明白了是怎么回事——谢祈和纪三娘在宫宴上的“纷争”被翻出来了。
如今有人把这事和谢祈的死联系在了一起。
……
谢祈死了,纪三娘不知多开心,若不是不合礼数,她都想放鞭炮庆祝一番。
害她丢脸的的人这么快就遭了报应,可见老天爷是站在她这边的!
可她还没高兴太久,外面的传言竟越来越离谱,攀扯到了她的身上。
纪三娘既委屈又窝火,“我哪有那么大的本事能弄死一个王爷?再说,我、我也没有被谢祈占便宜,我干嘛要他死!”
现在都传她在宫宴上被谢祈调戏侮辱,承恩公府和太后娘娘为此震怒,便使计要了谢祈的命……
她真是有嘴都说不清了。
纪三娘眼泪花花的看着曹修文,“夫君,我、我真的没有被……”
“我当然知道。”
不待她说完,曹修文就把她揽到怀里,“宫宴上的事只是一场误会,你和端王殿下清清白白的,外人不知,我还能不知吗?”
纪三娘并没有多少安慰,“其他人不知道啊!三人成虎,我以后还怎么出去见人!”
谢祈死就死吧还要连累她,真是晦气!
“去找顺天府的黄秉,让衙门的人把那些胡说八道的刁民都抓起来掌嘴下狱!”纪三娘恶狠狠地说道。
“不妥。”曹修文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犹豫了片刻,才低声劝道:“如今的风言风语对纪家极为不利,此时若再如此高调行事,别人会怎么看承恩公府?”
“我管那些人怎么看!”纪三娘脱口而出,一双眼睛因为愤怒憋得通红。
缓了缓,她渐渐冷静了下来,想到了个可能,“这些流言莫非是有人在故意引导,往纪家和阿姐身上泼脏水?”
纪家是外戚,本就是被人忌惮的身份。谢昀登基后,他们纪家人是得了不少好处,平日里也挺张扬的,但也没有狂到能一言不合就弄死先帝的儿子啊!
这是要把他们纪家、把太后架在火上烤啊!
曹修文沉沉叹了口气,满脸担忧,“明明是两件不相干的事,却被有心之人用来做文章,承恩公府和太后娘娘的名声定是会受到影响。”
“有心之人?”纪三娘柳眉一竖,目光一点点阴沉下去,“谁这么大的胆子敢与我们纪家作对!”
“夫人莫气。”曹修文伸手抚了抚她的背,“我只是随口说说罢了。承恩公府乃陛下的外家,想来应也没人敢做这些小动作。”
“……那可不一定。”纪三娘的脑子里立刻就冒出来了一张凛若冰霜的面容。
是肃王。
敢踩在他们纪家头上的就只有谢禛那煞神。
至于原因——
纪三娘恨恨地咬了咬牙,“那许氏究竟给肃王府的人喝了什么迷魂汤?老的小的都喜欢她,连谢禛一个断袖都这么维护她!”
到了这个时候,她也不能再自欺欺人了。
宫宴上,谢祈不是因为觊觎她才把她掳了过去,而是肃王窥破了她的阴谋,然后将计就计,把她和谢祈凑到了一起。
肃王知道她想要陷害许氏,眼下的流言便是他的反击!
纪三娘越想越觉得自己摸到了事情的真相,气得整个人都在抖。
曹修文却像是被她的话语惊到了,怔了怔才不确定地说:“肃王为人冷傲,从不多管闲事,怎么可能会为了许氏出这个头?”
“可能他吃错药了吧。”纪三娘嗤了一声,脸上全是轻蔑,“许氏那样的出身,好不容易攀上了肃王府,肯定会使出浑身解数讨好人。”
她倒没觉得肃王对许氏有什么男女之情。许氏只要在林太妃和寿安郡主心中有一席之地,肃王就会顺带把她护在自己的羽翼之下。
反正护一个女子对他来说也不费劲儿,还能让母亲和妹妹开心。
想到这许氏还和自家夫君有过婚约,纪三娘心里的怒火更是压不住,瞪着曹修文的眼睛仿佛能喷出火来。
曹修文掩唇咳了几声,面色有些讪讪,“夫人的推断不无道理。但肃王这样的人,不大可能会为了区区一个女子做这样的算计,应该还有其他更深层的原因。”
纪三娘知道他心虚不想谈论许氏,本想刺他两句,却也觉得他说得有道理。
谢禛城府极深,确实不是意气用事的人,对女子更没有什么怜惜之心。
他让人散播这样的流言定不可能是为了许氏出气,更像是……
“他是要针对承恩公府。”纪三娘笃定说道。
曹修文的眼里闪过一抹笑意,很快又消失不见,脸上只余若有所思的表情。
“曹郎,谢禛的狼子野心要暴露了。”纪三娘一把抓住他的手,神色有些激动,“陛下年纪渐长,很快就能亲政,他定是不甘就这么放权,才会在背后使坏。”
一定是这样!
谢狗这是要挑拨纪家和陛下的关系,让陛下除了他之外再无依靠之人。
“慎言啊,夫人。”曹修文神色紧绷,声音都带着颤,“这种事哪是我们能议论的。”
“怕什么,我们在自己家说话难道还能传到他耳朵里?”纪三娘嘴角微扬,勾勒出一抹阴冷的笑意,仿佛一条潜伏在暗处的毒蛇。
“他既然出了这样的阴招,我肯定要提醒阿姐的。”
曹修文叹气,“三娘,这样的事我们还是不要掺和了,免得惹火上身。”
“别怕。”纪三娘依偎到他的怀里,语气很是自得,“我有分寸,我之前就建言让阿姐提拔先帝的儿子制衡谢禛了,看来得催一催了。”
蠢货。
曹修文伸手抱住她,眸中的笑意再也无需隐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