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昀哼了一声,看着她的目光有种恨铁不成钢的嫌弃,“你别怕,朕是皇帝,当然能为你做主!”
这一句话掷地有声。
纪瑶脸上装出来的淡然出现了一丝裂痕。
谢昀以为她被自己说动了,有些得意,“你们别以为朕是小孩子就不懂。三皇叔虽有王爵,却是个鳏夫,又有妾有子,才不是什么良配,但凡要点脸面的公爵之家都不会上赶着把嫡女嫁过去。”
纪瑶嘲讽地笑了。
可承恩公府就是不要脸啊。
谢昀想着自己曾听过不少榜下捉婿的故事,道:“朕知道,读书人一向是结亲的好人选。刚好明年要春闱,你若是愿意,朕可以为你挑一个青年才俊做夫婿。”
“你和三皇叔退亲后肯定会引来一些非议,朕到时候把你的夫婿外放了,你就可以跟着他一起离京。”
然后就再也不用被母后控制了!天高海阔任鸟飞,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谢昀自己都有些羡慕呢。
纪瑶没想到陛下为自己考虑了这么多,心里很是动容。陛下的提议,要说她没有一点动摇也不可能,只是她却不能这么做。
她始终姓纪,她的母亲和弟弟妹妹都还要在承恩公府生活,要仰仗纪太后。
她若真的要违抗与庆王的亲事,让陛下给自己出头,她自己也许能离开,可她母亲和弟弟妹妹怎么办?
她不能这么自私。
“多谢陛下的好意。只是我——”纪瑶在这一刻突然就释然了,笑着道:“我觉得庆王殿下也还凑合,没必要那么麻烦再换一个了。”
反正她也不喜欢庆王,他有妾室有孩子,她也无所谓。婚后两人能做到相敬如宾最好,做不到那就各过各的。
“你想凑合就凑合吧。”谢昀撇了撇嘴,目光里又带了点儿嫌弃,“你毕竟是朕的小姨母,以后庆王府的人要是敢欺负你,你可不能忍着,不然朕也丢脸。”
他的语气凶巴巴的,但纪瑶却没有像以前那么害怕,反而笑了,“谨遵陛下教诲。”
“走吧,走吧,朕看着你就烦。”谢昀孩子气地别过脸。
纪瑶蹲身行了一礼,恭敬地退了出去。殿门在身后缓缓关闭,她回头望了一眼,心情比来之前轻松多了。
不过,去到慈宁宫的时候,她又换上了一副愁苦的表情。因为没有说服陛下赐婚,自然又是被纪太后骂了一顿。
纪瑶面上惶恐又羞愧,心里却半点波澜都没有。
她决定以后就用这种态度应付这个大姐……
--
虽然没有皇帝赐婚,但也不妨碍承恩公府和庆王府大张旗鼓操办婚事。
没过几日,庆王府那边就派人来下聘了。看着那一抬抬连绵不绝的聘礼,纪家上下谁不说九姑娘嫁得好呢?
就连承恩公夫人方氏都喜气洋洋的,她是继室,这些年在府里都如履薄冰的。如今女儿要做王妃了,她也觉得腰杆子硬了不少。
宫里那位太后娘娘名义上也算是她的女儿,可她一个继母,哪敢在那一位面前摆长辈的谱?也不敢以陛下的外祖母自居。
可纪瑶是她亲生的,那庆王这个王爷就是她名正言顺的女婿!虽然比不上陛下和太后尊贵,那也是皇帝的儿子啊!
方氏有种扬眉吐气的感觉,特别是当她看到王府送来的聘礼,更是笑得合不拢嘴。她把礼单递给承恩公,商议道:“王府的聘礼如此厚重,我们给九娘的嫁妆也得再加上几分才行。”
“理应如此,你看着办吧。”承恩公没有反对。
女儿要做王妃,若是嫁妆太寒酸,岂不是丢他们纪家的脸?
得了准话,方氏便放开了手脚为女儿准备嫁妆。
以前她生怕别人说她这个继母做事不公,不仅不敢偏心自己的儿女,有时还要委屈他们。如今府上有什么好东西,她都能毫无避忌送到纪瑶的院子里。
纪瑶对此没什么太大的感觉,送来的东西她都让人收着。既然她的婚事能给纪家带来利益,那这些就是她应得的。
不过这却让纪家其他人眼红了,就连已经出嫁了的那些姐姐们也忍不住回府来说个酸话、挑个刺儿。
纪瑶如今心如止水,别人说什么,她都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半点不上心。
看着她那副气定神闲的样子,纪三娘恨得眼睛都要喷出血了。
拉拢庆王的主意是她给大姐出的,结果却让纪瑶这小贱人占了大便宜做了王妃。
若是她自己年纪合适,哪里轮得上纪瑶出这个风头?
“能嫁给庆王殿下,妹妹真是好福气。”纪三娘皮笑肉不笑地说了几句恭喜的话,然后话锋一转,叹了口气道:“可惜庆王殿下成过亲,妹妹只能委屈做续弦。”
就和你那亲娘一样,永远都低原配一等!
“确实很委屈呢。我听说先王妃是庆王的舅家表妹,两人青梅竹马,感情极是亲厚。九妹妹这个继室不好当啊!”
这话像是为纪瑶抱不平,但那语气里的幸灾乐祸藏都藏不住。说话之人是纪家五娘,她是隔房的堂姐,三年前嫁给了龙虎将军黄烈为平妻。
这亲事自然也是纪太后做主的,为的就是拉拢黄烈这个五军营统领。这人出身乡野,结发妻子也只是个普通村妇。所以,纪太后才敢做出赏赐他平妻这种不合礼数的事。
只那黄烈虽然位高权重,却是个大老粗,年纪又四十多了,家里还有正妻,纪五娘的日子很是糟心,怨气自然就大。
纪三娘当然能看出这个五妹妹的嫉妒和不忿,顺着她的话道:“继室确实不好当。不说那一屋子妾室,就是原配留下来的孩子就是一个难题。后母难做,九妹妹对此应该深有体会。”
纪五娘:“可不是吗?九妹妹嫁过去之前可得好好与大伯母取取经。”
两人一唱一和的,明着为纪瑶考虑筹谋,实际就是各种阴阳怪气、夹枪带棒往别人肺管子上戳。
纪瑶不为所动,随她们怎么说都不生气。
纪三娘和纪五娘叽叽喳喳了半天,人家一点反应都没有,仿佛一拳打在棉花上,不仅不解气还更郁闷了。
两人只能悻悻离开。
出去的路上,纪五娘亲热地拉着纪三娘,奉承道:“还是三姐姐嫁得好,小曹大人相貌堂堂、年轻有为,也没娶过妻,家里还没乱七八糟的通房妾室,真让人羡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