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强做这无本的买卖已经几十年了,经他手略卖的孩子不计其数,也帮高门大户处理过不少腌臜事,略微一想就明白了其中的阴谋,脸上顿时青筋暴起,“我们被人利用了!”
以往经手这样的麻烦,卖孩子给他们的人不仅不会要卖身钱,还会倒贴给他们一笔不菲的辛苦费。比如那正妻不满小妾生的孩子受宠,就做场戏配合着让他们把孩子“拐走”。
这种事他见得多了,没想到这次却是阴沟里翻了船——倒贴钱帮人做事!
想到买这孩子还花了五两银子,罗强就呕得心肝脾肺肾都在滴血。这不仅仅是五两银子啊,那人还应该给他们辛苦费的!
就这孩子能惊动官府的家世来看,怎么也得给他们大几百两银子才行啊!
当然,若是他提前知道了这孩子的身份,不一定敢接这一票,但现在他既然糊里糊涂干了这脏活,那就是血亏啊!
“亏死了,亏死了……”罗强捂着胸口,只觉得眼前一阵阵发黑。
吴四娘白了他一眼,“先别想银子的事了。我们现在要怎么办?这孩子的脸如今贴得到处都是,万一被发现我们就完了!”
她可不想被砍头!
不知哪儿来的一阵风,吹得烛火忽地一跳,吴四娘惊出了一身冷汗,连忙道:“干脆直接灭口吧,趁还没人发现尽快解决掉这个大麻烦。只要这孩子不在了,我们就不会有事。”
罗强眯起一双三角眼,“你想怎么做?”
“等船远离了城镇,夜深人静之时扔到河里。”吴四娘毫不犹豫道。
说起杀人,他们都面不改色心不跳,毕竟做拍花子的,谁手上没几条人命?
“不妥。”罗强仔细考虑了一番,却没有同意。
“我们上船的时候,惊动了不少人,别人都看到我们带了两个孩子,平白少了一个会惹人注意。特别是今儿还遇到了那戴着帷帽通身气派的小娘子,她夜里还派了丫鬟来送东西,之后说不定还会来……”
越是这种时候越不能轻举妄动,不然可能会适得其反,反而招人怀疑。
“那怎么办?”吴四娘急红了眼。
罗强经过最初的惊惶,现在已经冷静下来了——这事他们不做也做了,没有回头路可走了。
“还是按我们计划的来!”他咬着后槽牙,有了决断,“以后我们少出房门就是。反正我们事先做了伪装,这告示上找到是儿子,我们家这个可是女儿!”
做他们这勾当的,胆子小了可搞不到钱!他罗强,可不会做亏本买卖,怎么都要把那五两银子加倍赚回来!
……
就在龙虎将军家的公子被拍花子拐走一事闹得沸沸扬扬之际,京城又发生了一件大事——礼部侍郎潘崇在自家悬梁自尽了。
一个正三品的高官突然自裁,总是能引起大家的好奇。一时间,街头巷尾、茶楼酒肆,无人不在议论这桩怪事,大家都想知道潘大人为什么要寻短见。
很快,一条夺人耳目的小道消息就如一阵狂风席卷了整个京城,瞬间点燃了众人的八卦之心。
“听说了吗?潘侍郎吊死前曾在墙上血书‘豺狼当道’四个大字!”东市最热闹的酒楼里,一个说书人模样的中年男人正双眼放光的和周围人爆料。
邻桌的书生立马斥责道:“这种事可不能乱说!”
“是真的。我二舅的连襟的儿子的表哥在衙门当差,他亲眼看到了。据说潘大人为了用血写这几个字,手上全是刀口子。”
“啧啧,这也太惨了。不过,豺狼是谁啊?”有人听得懵懵懂懂的。
“你傻啊!”这人的同伴朝他翻了个白眼,伸出一根手指沾了沾茶水在桌上写了个肃字,“这事儿绝对跟这位脱不了干系。”
众人对了个眼神,心照不宣地点了点头。
“多半还是与宫宴上发生的事有关,潘侍郎当众顶撞了那一位,真是勇啊!”
“潘侍郎这是以死明志,宁为玉碎,不为瓦全,这才是文人的风骨!”
“他这么一死,那一位会不会报复他的家人啊?”
“有可能。”
“我听说朝里的大人们也群情激愤呢,好似还要联名上书,有他们在,那一位应该不会乱来吧?”
……
这两日,朝上确实因为潘崇的死“很热闹”。有震惊的,有愤怒的,有不平的,有悲戚的,那些平时本就看摄政王不顺眼的人更是跟闻着肉味儿的野狗一样扑了上去,定要利用这事撕下谢禛身上一块肉。
看着那些弹劾的奏折,听着那些不依不饶的攻讦,小皇帝谢昀直接在朝会上发了火,“这潘大人是自己死的,与摄政王何干?你们不要胡搅蛮缠,有这时间不如多关心一下百姓民生!”
有头铁的人却不愿就这么罢了,“可潘大人留有遗书,上面陈明了自己为何要自戕,都是摄……”
谢昀直接打断他,语气冰冷,“照你这么说,若明日有个人自己想不通寻死了,留下书信说是你害死他的,朕是不是应该把你抓起来给他偿命?”
谢昀是真心想维护肃王的,可他年纪尚小,朝臣们并没有真心把他说的话当一回事,他们只会觉得陛下是被奸人蒙蔽了或者是慑于肃王之威不敢表露自己的真实想法。
所以,他们这些臣子更应该为陛下分忧才是!
朝廷上下对谢禛这个摄政王的声讨非但没有平息,反而有愈演愈烈之势。
谢禛自己却丝毫没有受到影响,就跟没事儿人一样,该做什么还是做什么。
幕僚章延却很是忧心,这日听说王爷回府了,连忙小跑着去了靖武堂。在廊下见到成喜,抓着他问了一句,“王爷看着如何?”
成喜有些莫名,“很好啊!章先生为什么这么问?”
“你就没听说外面那些针对王爷的明枪暗箭啊?”章延问。
“当然知道。”成喜一副不以为意的样子,“我们王爷这些年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你懂什么?”章延睨了他一眼。
这次来势汹汹,不比以往。
成喜撇撇嘴,看着他走远的背影,哼了哼:他怎么就不懂了?他可会察言观色了,只要主子处之泰然稳得住,他们这些做奴才的慌什么?
要他说啊,王爷不仅没有着急苦恼,反而还很轻松愉快。他好几次都看到王爷在书案后,盯着手中的书信,嘴角含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