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辅范正信走进来,先是恭恭敬敬给小皇帝行了礼,然后看着谢禛就是一声冷哼。
真是胡闹!竟然让陛下配合着在朝会上演戏,还把他这个内阁首辅也拉下了水!
谢昀忍住不笑,认真夸道:“范卿方才演得也非常不错,情绪和表情都拿捏得恰如其分,和王叔剑拔弩张争吵的场面很有真实感,朕差点都信了呢!”
范正信老脸一红,有些不自在,“陛下谬赞,微臣有一部分可不是演的。”
谢禛笑了笑,“范大人实在太谦虚了,你的演技已是炉火纯青,虚虚实实、收放自如,一看就是身经百战。”
范正信狠狠噎住,怒眼圆睁瞪过去。
“范大人可别忘了自己有心疾,切莫生气。”谢禛不紧不慢地说道。
范正信更气了,深深吸了几口气,才平静地问出来,“王爷这次打算去多久?”
说起正事,谢禛也敛了神情,“眼下情况不明,我也说不好,不过查明了事情会尽快回来。”
去年底,他和范正信察觉到江南的税收有些不妥,没有声张,只是秘密安排了人前去暗查。不过他们前后派了几波人,到最后都杳无音信、失了联络。
这肯定是出了事。
谢昀抿了抿唇,小声嘟囔,“其实也没必要一定要王叔亲自去嘛。”
王叔不在他身边,他心里就没底。去年王叔去边境打仗的那半年,他就有种孤立无援的感觉,那些朝臣们看他年纪小根本就没把他当回事,上朝的时候,他连话都插不上。
谢禛这样做自然有自己的考量。
一来江南的情况确实有些蹊跷,这事还不能大张旗鼓去调查,交给别人他也不放心;二来他离开朝堂一段时间,也能让那些一直躲在阴影里的人有机会走出来。
还有就是,他想昭昭了。
“范大人。”谢禛很是郑重其事地叫住了范正信,“我不在的这段时间,朝上的事就交给你了。陛下已经十三,在朝会的时候,多问问他的意见。”
“王叔……”谢昀的鼻子酸酸的。
范正信肃然应下,“王爷放心,微臣自当尽心尽责辅佐陛下。”
谢禛嗯了一声,瞅了他两眼,幽幽开口:“范大人也要保重身体,不要再喝酒了。不然你要是倒下了,内阁就乱套了。”
范正信的表情讪讪的,脑袋也不由低了点儿。
说起这个,他就有些心虚。因为患有心疾,太医一直都嘱咐他不能饮酒。
本来他也忍住了,可是过年的时候有人送了他一坛难得的好酒,他实在没有经受住诱惑,就开始每日小酌那么几杯。
哪知前段时间他的心疾就犯了,不得不在家休养一段时间。本以为是生气导致的,可肃王却提醒他——他病得时机这么巧,说不定有不妥。
毕竟他养病的那段时间,承恩公府的人在背后使劲儿把庆王推了出来,还让谢祎进了礼部办差。若他在,事情绝不会这么顺利……
范正信心里起了疑,就让人去查。
结果不查不知道,一查吓一跳。那坛难得的好酒里居然被人加入了麻黄。这倒不是什么毒,麻黄是常见的药材,可发散表邪,帮助身体排汗、驱散风寒。
一般人喝了这样的酒倒是不会有什么大碍,可他这种身患心疾的人就不行了。
他又让人去查这酒的来历,可门房那边却查不到。过年那阵,送礼的人太多,门房一时有了疏漏。
范正信只觉得一阵后怕,若不是肃王提醒,他可能一直都察觉不到这酒有问题。
毕竟要入口的东西他也是谨慎的,喝酒前还让人验过有没有毒,哪知却不是普通毒药,而是特意针对他设下的陷阱。
“在本王回来前,范大人一定要坚持住别死了。”离开前,谢禛颇为意味深长地说了一句,目光里还隐隐带着点儿挑衅的意味。
“王爷大可放心,老夫会活得好好的!”范正信瞬间就入戏了,不用演就表现出了自己的愤怒,“我看还是王爷自己多保重吧,您刚刚在朝会上一直咳咳咳,可别是什么恶疾才好呢!”
他这一吼中气十足,廊下站着的宫人们都跟着抖了抖。
首辅大人和摄政王又吵起来了……
慈宁宫里,纪太后很快就得知了这一消息,不禁冷笑连连,“那谢禛也是越来越放肆了,听说他今日还在朝会上耍威风了?”
苏逸半跪在她脚边,回话道:“那孔御史当众参了他一本,说得慷慨激昂、声泪俱下,摄政王大概是面子上挂不住,便要以御前失仪为由打他的板子。好在范首辅站了出来把孔御史保下了。”
“只不过……”苏逸顿了顿,把谢禛提出要去为亡父守陵的事说了。
纪太后气得直接破口大骂,“他这是想拿捏我儿呢!他以为他是谁?离了他就不行了?这般狂妄,也不知他还记不记得谁才是皇帝!”
“娘娘!”苏逸似是被她的话吓着了,惶然地垂下了头。
“怕什么?本宫有说错吗?”纪太后眼皮轻抬,眸中笑意森然,“既然他这么想当孝子,本宫又怎么能拦着呢?你立马让人把他今日在朝会上说的话添油加醋传出去……”
想要用这种以退为进的手段掌控昀儿,门都没有!
她要让谢禛骑虎难下,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肃王府。
谢禛一回府就去了林太妃的院子,母子俩也不知说了什么,那之后,林太妃就命人收拾起了行李,说要去老王爷的陵寝住上一段时间。
成喜正纳闷呢,竟也收到了打点行囊的指示,因为王爷也要同行!
成喜顿时目瞪口呆。
前不久清明祭拜时的场景还历历在目,别人看不出来,成喜还不清楚吗?这王府里的几个主子根本就不在意那个短命老王爷!
怎么现在又突然要去守陵了?王爷这是受了什么刺激?
谢禛没解释什么,只说此行要轻车简从,不用带太多东西,衣物更是要以简朴为主。
成喜:……
王爷这是要当大孝子啊!
谢禛又把章延叫到书房说了很久的话,直到夜深,章延才踩着月色离开了。又过了一会儿,冥一来了,低声禀道:“王爷,许效那女儿,属下确实查到了一点蹊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