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同会县的路上,武阳策马缓行,夜色已深,只有月光洒落在蜿蜒的官道上,给这条寂静的道路蒙上了一层淡淡的银辉。夜风微凉,拂过武阳的脸颊,他微微眯起双眼,思索着未来的局势。
这次被调往边关,表面上是升职,实则暗藏杀机。他在同会县才站稳脚跟,便被强行调离,显然是某些人不想让他继续发展下去。胡秋的话还在耳边回响——如果想要真正掌控自己的命运,就必须拥有更大的权力。
“更大的权力……”
武阳喃喃自语,嘴角露出一丝冷笑,目光却依旧犀利。他不愿沦为他人的棋子,可如今的局势却容不得他选择。
突然,前方的树林中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白色的身影在夜色下格外显眼。
武阳瞬间警觉,猛然勒住缰绳,右手已悄然搭在腰间的佩刀上,浑身的肌肉紧绷,随时准备迎敌。
“是谁?”武阳沉声喝道,眼神凌厉地扫向来人。
待对方靠近后,月光洒落在那人的脸上,武阳定睛一看,瞬间露出一丝惊讶之色。
竟然是同会县的主簿——徐安!
徐安身穿一袭青色长袍,骑着一匹白马,嘴角带着淡淡的笑意,看上去从容不迫。
“武统领,别来无恙。”
徐安翻身下马,缓步走到武阳面前,笑道:“我已经在这里等候多时了。”
武阳挑眉,目光带着几分审视之意:“徐主簿,你在这里等我?你怎知我会从这条路走?”
徐安笑意不减:“武统领离开同会县,若要前往化州郡边关,必然会选这条官道,除非你打算绕道而行。何况,调令一到,你便会即刻启程,这一点我早就料到了。”
武阳看着他,目光深邃了几分,沉声道:“你特意在此等我,究竟有何事?”
徐安收敛了笑容,目光变得严肃,语气郑重道:“武统领,不如我们找个安静的地方说话。”
武阳沉吟片刻,点了点头。
二人翻身下马,牵着缰绳走到官道旁的一处小树林,林中树影婆娑,夜风拂过,带起阵阵树叶的沙沙声,夜色之下更显神秘莫测。
站定后,徐安率先开口:“武统领,你可知我为何要在此等你?”
武阳淡淡道:“我不擅长猜谜,还请徐主簿直言。”
徐安轻笑了一声,随即神色一正,沉声道:“其实,我早就想与你聊聊,只是碍于身份,一直没有机会。如今你即将离开同会县,若再不说,恐怕以后就难有机会了。”
武阳微微皱眉:“那你到底想说什么?”
徐安缓缓开口,语气中透着几分认真:“武统领,你可知同会县的县令沈怀德,与我是不同阵营之人?”
武阳闻言,眼神一凝,沉思了片刻:“什么意思?”
徐安没有卖关子,而是直接说道:“沈怀德,乃是二公子熊亮一派的人,而我……则是长信君一派的人。”
武阳瞳孔微缩,猛然想起了当初徐安曾对自己隐晦地提醒过几次。如今看来,一切都有了答案。
武阳冷笑一声,道:“怪不得你之前会提醒我,原来是因为你与沈怀德是政敌。”
徐安轻轻摇头,叹道:“武统领,这只是其中一个原因。”
徐安站在武阳面前,月光映照着他的脸庞,让他整个人显得格外沉稳。武阳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仍旧在思索着他方才的话语。
“你刚才说,提醒我不仅仅是因为你与沈怀德立场不同,那么……第二个原因是什么?”武阳神色一肃,盯着徐安的眼睛,仿佛想要从他的表情里看出点什么。
然而,徐安却轻轻一笑,目光深远地说道:“武统领,你可还记得徐昂?”
“徐昂?”武阳猛然一惊,眼底闪过一丝震撼。他如何能不记得徐昂?
当初武阳与孙崖、赵甲一行人离开刘蜀,初入楚国边境,便是在边关遇到了镇守边防的楚军偏将徐昂。当时的徐昂虽未与他们有太多交集,但武阳记得很清楚,徐昂气度沉稳,为人光明磊落,绝非等闲之辈。
只是武阳万万没想到,眼前的徐安,竟然会与徐昂有关系!
“莫非……你与徐昂?”武阳下意识问道,声音带着一丝惊疑。
徐安点了点头,神色自然而坦然:“没错,徐昂是我的亲弟弟。”
“什么?!”武阳瞳孔一缩,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
他本以为徐安不过是个在地方上精明处世的主簿,没想到,他竟然是边关偏将徐昂的亲兄!
这……可当真是意外之喜。见武阳满脸震惊,徐安不疾不徐地说道:“当初你抵达同会县之后,我便曾写信给徐昂,提及过新来的统领武阳。”
武阳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惊讶,低声问道:“那徐昂如何回应?”
徐安嘴角微微一扬,语气多了几分赞许之意:“徐昂回信中说,他对你有印象,觉得你气宇不凡,乃是个有胆识的人。更重要的是,他知道你乃长信君的客卿。”
长信君的客卿!武阳脑海中猛然闪过那个黑袍人的身影,以及自己怀中揣着的长信君令牌。他眯起眼睛,心思急转。
徐昂与长信君……似乎也有些关联?
想到这里,武阳不禁又看向徐安,试探着问道:“所以……你是长信君一派?”
徐安轻笑道:“你说呢?”
这模棱两可的回答,已经是默认了。武阳深吸一口气,沉默片刻后,郑重地抱拳:“原来徐主簿一直在暗中帮我,武阳多谢!”
徐安摆摆手,笑道:“无需客气,我帮你,也有自己的考量。”
武阳点点头,他不是不明白徐安的意思——现在的局势早已不是个人恩怨那么简单,而是牵扯到朝堂上的派系之争。
“若是日后有事相求,武阳必定相助!”武阳话语铿锵,眼神坚定。
徐安微微颔首:“如此最好。”两人对视一眼,彼此心照不宣。
就在这时,徐安忽然神色一变,声音低沉地提醒道:“武统领,此次前往边关,你需得提防一人。”
武阳眉头一皱,冷声问道:“谁?”
徐安缓缓说道:“沈彪。”
“沈彪?”武阳心中微微一沉,仔细回想了一下,似乎没怎么听过这个名字。
徐安看着武阳,语气凝重地解释道:“沈彪是沈怀德的侄子,如今在你升调的边关担任大统领之一。”
武阳眼神顿时凌厉了几分。
沈怀德的侄子?那意味着沈彪在边关也掌握了一部分军权,而自己此番前往,恐怕少不了与其争锋相对。
徐安继续说道:“本来,沈怀德原本是要升迁的,结果因为你的出现,导致他的升迁失败。你可想而知,沈怀德对你是何等的痛恨。”
武阳冷哼一声,眼中闪过一丝寒意。徐安缓缓道:“沈怀德无法在同会县对付你,但他的侄子沈彪却可以在边关找机会除掉你。你可千万要小心。”
武阳握紧拳头,目光如刀锋般锐利:“他若敢对付我,我绝不会坐以待毙!”
徐安点头道:“这正是我要提醒你的,边关不同于同会县,那里的斗争更加残酷,你初到军中,势必会遭受针对,切莫掉以轻心。”
武阳深深吸了一口气,眼中露出一抹沉思之色。
沈彪……
这个名字,他记住了。
片刻后,武阳缓缓点头,声音低沉而坚定:“徐主簿,此番相告,武阳铭记在心。”
徐安淡然一笑,拱手道:“武统领,后会有期。”
武阳回以一礼:“后会有期。”
二人对视一眼,随后各自翻身上马。
徐安策马而去,消失在夜色之中。
而武阳则轻轻抚摸着腰间的银枪,策马疾驰,向着新的战场而去。
此番边关之行,怕是不会太过平静。
但他武阳,绝不会退缩!
——————
夜色深沉,月光斜斜洒在院落之中,微风吹拂着屋檐,带动竹叶沙沙作响。
还是在这座幽静而深藏不露的院落里,氤氲的茶香在空气中弥漫,几位身穿锦袍的男子围坐在雕花圆桌前,手持瓷杯,缓缓品着茶,神态悠然,仿佛世间纷争皆与他们无关。
然而,这座院落的宁静,只是表象。
真正懂得的人,才知道这里究竟隐藏着怎样的惊涛骇浪。
为首的男子约莫四十岁左右,剑眉星目,神色沉稳如岳,举手投足间自有一股上位者的威严。他轻轻吹散茶面上的浮沫,慢条斯理地抿了一口,放下茶杯,淡淡开口:
“赵甲他们,还算老实?”
他的声音不急不缓,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压。
听闻此言,坐在他左侧的男子微微一笑,拱手回答道:“回禀大人,赵甲那五人倒是很识趣,至今未曾透露过账本的事。”
为首的男子缓缓点头,眼中流露出一丝满意,但仍旧不忘叮嘱:“很好,不过不能掉以轻心,那几人嘴巴是够硬,但谁知道他们会不会在某些时候动摇?”
左侧男子神色一肃,立刻拱手道:“大人放心,我们的人一直盯着他们,绝不会让他们活得太轻松。”
说到这里,坐在右侧的一名黑衣男子忽然冷笑一声,语带讥讽:“要我说,既然赵甲等人迟早是个隐患,不如趁早解决了他们,省得日后节外生枝。”
言语间,满是不屑与杀意。
然而,这句话一出口,原本轻松的氛围陡然凝滞。
为首的男子缓缓抬起眼睛,目光深邃如渊,冷冷地盯着那名黑衣男子。
黑衣男子顿时感到一股无形的压迫,如泰山压顶,让他心头一颤,顿时冷汗直冒,忙低下头,不敢再言语。
屋内一片死寂。
几息后,为首男子这才收回目光,声音不怒自威:“说了多少次,要冷静,要学会运筹。鲁莽行事,只会给二公子引火上身。”
黑衣男子心中一凛,连忙俯首请罪:“属下知错!”
为首男子冷哼一声,语气稍缓:“赵甲五人不过是弃子,即便他们知道账本的事情,也已经没有利用价值了。他们嘴巴再硬,能硬得过刑罚?但若他们死了,反倒会让人更加怀疑。”
众人听后,皆默然点头。
就在这时,为首男子忽然将目光投向坐在屋内最下座的一名中年男子,语气略微一顿,随后缓缓开口道:
“章平,那武阳已经被调离了吧?”
此言一出,众人的目光齐刷刷地望向那名中年男子。
那人身着官服,神色恭敬,听到问话后,立刻从座位上起身,恭恭敬敬地拱手回答:“回禀大人,武阳确实已经被调离,想必此刻已经在前往边关赴任的路上。”
这名中年男子,正是化州郡郡守章平。
堂堂一郡之首,如今在这屋内却坐在最下座,足以可见屋内其他人的身份地位,远远高过于他。
为首的男子微微一笑,端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满意地点了点头:“很好。”
他放下茶杯,目光深邃,语气意味深长:“边关之地,局势混乱,军中派系错综复杂。武阳此去,怕是难有太多活路。”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目光闪烁,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意:“好像沈怀德的侄子沈彪也在那里?”
章平立刻躬身应道:“回大人,正是如此。沈彪如今也是大统领之一,与武阳同职,想来必定会有所争斗。”
为首男子轻轻敲了敲桌面,淡淡道:“既如此,那就运作一下,借沈彪的手除掉武阳吧。”
“那处边关的守将乃是中立派,想要让他直接出手恐怕不可能。但沈彪与武阳之间必有一战,我们只需推波助澜,便能让武阳难以翻身。”
章平神色一凝,随即拱手道:“属下明白,我这就着手安排,立刻给沈彪写信。”
众人点头,眼中露出阴沉的笑意。
这时,为首男子忽然沉吟片刻,轻声说道:“不过,武阳背后似乎就是有着那位的支持。”
听到这话,众人神色微变。
黑衣男子低声问道:“大人,您是指……”
为首男子轻轻晃动着茶杯,茶水在杯中泛起涟漪,他眼神深邃,缓缓说道:“据可靠消息,武阳手中似乎有一块长信君的令牌。”
“长信君?”
众人脸色顿时一变。
长信君,乃是当今朝廷中最为神秘的存在之一,其势力深不可测,就连二公子熊亮都要忌惮三分。
如果武阳真的与长信君有关,那事情就变得更加复杂了。
右侧的黑衣男子皱眉道:“大人,那我们还要除掉武阳吗?”
为首男子轻笑一声:“当然要。”
“不过……”
他缓缓起身,走到窗前,望着夜色沉思片刻,嘴角露出一丝意味深长的冷笑。
“我们不动手,让沈彪去动手,不能让武阳的死跟我们,跟二公子沾上关系!”
众人顿时恍然,纷纷露出狡诈的笑容。
因为沈怀德的缘故,沈彪对武阳的敌意不言而喻,只要稍加挑拨,他定会主动向武阳出手。若武阳真是长信君的人,届时就算长信君追究,沈彪也会成为替罪羊,根本追查不到他们身上。
为首男子收回目光,端起茶杯轻轻一抿,淡然道:“此事就这么定了。”
“接下来,我们来谈谈另一件事情……”
屋内的气氛依旧平静,可在这平静之下,却隐藏着滔天的杀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