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鸦关入冬已久,大雪封山,寒风呼啸。为了御寒,朝廷特批了一批冬衣送往边关。然而,当运输队行至半途时,竟遭遇了一伙雪盗的突袭,整队士卒被屠戮殆尽,物资被劫掠一空。
消息传回寒鸦关,宇文拓震怒,立即命武阳彻查此事。
当武阳接过那几件侥幸逃过劫掠的冬衣时,心中顿感不妙。他轻轻撕开一件棉衣,指腹搓弄着里面的絮料,眉头微皱。
——“这不是棉絮……是芦苇花?”
武阳的声音不大,但却令在场众人变了脸色。
“怎么可能?军中御寒冬衣,怎会用这种劣质之物填充?”武阳手下的亲兵统领王豹惊道。
武阳没有回话,只是目光森冷地看着手中的芦苇絮。这种东西极易燃烧,不仅无法御寒,反而会在战斗中成为隐患。他心头一紧,猛地想到了什么——雪盗怎么可能知道军中物资路线?又怎么敢公然劫掠朝廷补给?
除非,他们本就不是普通的雪盗,而是——有人在背后操控!
武阳当即请命,带领一百名亲兵深入风雪之中,追踪劫匪踪迹。凭借雪地上的马蹄印与劫掠现场留下的线索,他们一路追踪,直至夜色降临,最终在群山深处的一处雪谷中发现了这些雪盗的踪影。
雪峰高耸,风声如鬼啸,四周皆是白雪皑皑,隐约可见篝火在风雪中摇曳。
武阳躲在暗处,目光如炬,仔细观察着雪盗营地的动向。可当他的视线落在那些雪盗的盔甲和兵器上时,心头猛地一沉。
——那些兵器,竟然是制式军械!
更让他警觉的是,帐篷外巡逻的几名“雪盗”言行举止井然有序,绝非普通劫匪。他立刻意识到——这些人不是雪盗,而是某方势力假扮的!
“该死……是二公子的人。”武阳心中一寒,听见其中几人密声交谈,隐隐约约听到二公子的名字。
二公子熊亮的势力竟然已经渗透到了寒鸦关?他究竟想做什么?
眼下不是思考这些的时候,武阳知道,今晚必须将这些人彻底剿灭,否则整个边关都会陷入极大的危机。
“放火烧营,切断退路!”武阳低声命令道。
亲兵们悄无声息地潜伏过去,在雪盗营地周围点燃火油,风雪之夜,火光冲天,惊醒了营地内的敌军。
“敌袭!”
一声怒吼,雪谷内顿时大乱。无数假扮雪盗的士兵冲出营帐,拔刀迎敌,兵戈相交之声瞬间响彻雪谷。
然而,武阳很快意识到一个可怕的事实——这些人数量远超预估!
原本以为不过百余人的残兵败将,结果竟有数百之多!而且对方在地势上占据优势,山道狭窄,他们若是强攻,极可能全军覆没!
“该死……不能硬拼!”武阳深知此地不能久战,否则等敌人主力回援,他们便无路可退。
他环视四周,目光落在山壁之上,脑海中忽然闪过一个疯狂的念头。
——用火药炸塌山峰,以雪崩掩埋敌军!
来不及犹豫,他立即命人取出硝石火药,在山壁下点燃引线,随后大吼:“所有人撤退!快!”
轰——
惊天动地的爆炸声响起,山体震颤,积雪如狂潮般倾泻而下,将整个山谷吞没!
然而,就在爆炸的瞬间,武阳只觉得一阵刺目的白光充斥视野,强烈的雪雾与爆炸的冲击力让他的眼前瞬间一片漆黑——
“不好……是雪盲症!”
他心头剧震,意识到自己的眼睛短时间内失去了作用,在这漆黑的世界里,他只能靠听觉与触觉辨位。
而更可怕的是,爆炸声吸引了剩余的敌军,雪盗首领率数十人杀来,刀枪齐出,杀意森然。
雪雾弥漫,杀气四溢。武阳深吸一口气,紧握长枪,心神沉入前所未有的冷静之中。
他屏息凝神,聆听着风中的声音。
“破空声……十三道不同的破空声……”
他的脑海中,仿佛能“看见”每一件兵器的轨迹——有弯刀的锋锐,有长矛的沉重,有短刃的迅疾,有流星锤的呼啸……
他握紧长枪,枪尖微颤,仿佛某种神秘的力量正在凝聚。
——“降龙枪法,心眼枪术!”
“唰——”
武阳一步踏出,枪锋横扫,如蛟龙出海,枪影重重,瞬间破开了两名敌军的咽喉。
敌军骇然,纷纷围攻,他却如鬼魅般在雪雾中穿梭,枪尖精准地刺入每一个敌人的膻中穴,使其瞬间失去战力!
杀!杀!杀!
盲眼之中,他枪法愈发精准,每一招皆是本能反应,每一刺皆刺向敌人破绽。
终于,他听到了最为沉重的一道脚步声——敌军首领!
武阳猛地一跃,长枪如闪电般洞穿前方虚空,噗嗤一声,敌军首领的胸膛被一枪贯穿!
风雪依旧在肆虐,硝烟弥漫在空气中,而曾经杀意滔天的雪盗营地,如今只剩下一片死寂……
当武阳回到寒鸦关时,他的视力仍未恢复,但他的心境却已然升华。
在黑暗中,他领悟了降龙枪法中最难掌握的奥义之一——心眼枪术。
从此,即便在黑暗之中,他也能凭借心眼与枪风,感知杀意,取敌首级于无形!
风雪漫天,残阳西沉,武阳盘膝坐在临时搭建的军帐内,双目紧闭,静心调息。经历了雪山一役,他的身体虽然疲惫不堪,但心境却前所未有的沉稳。
他的眼睛仍有些模糊,仿佛天地间还残留着那股刺目的雪白,令他眼前晃动着一片空茫。然而,他知道,自己的视力终究会恢复。
帐外,呼啸的寒风掀起一角帘布,带来丝丝冷气。帐内,火盆的炭火燃烧得正旺,火光映照在武阳的脸上,泛起些许暖意。
“大统领,喝口热汤吧,能暖暖身子。”王豹端来一碗姜汤,脸上满是担忧。
武阳轻轻点头,接过姜汤,抿了一口,温热的液体顺喉而下,驱散了些许寒意。他的指腹无意识地在桌面上轻敲,思索着刚才那场厮杀中的一幕幕。
随着时间推移,他的视线终于渐渐变得清晰,模糊的影像开始凝聚成形。他缓缓睁眼,映入眼帘的,是倒在血泊中的雪盗首领——
一张熟悉的面孔映入眼帘,他的心猛然一沉。
——竟然是王杰手下的一名统领!
武阳目光森然,缓缓站起身来,朝着尸体走去。他蹲下身,拨开死者胸口的战甲,看着对方的军纹,确认无误——这人,曾是王杰麾下的统领之一。
“王杰……你的人竟然也投靠了二公子?”武阳低声呢喃,眉头深锁。
这一发现,让他心头泛起浓重的不安。
王杰素来以忠诚着称,尽管行事狠辣,但绝无二心。然而,他手下的亲信为何会出现在雪盗之中?难道,王杰早已暗中与二公子熊亮有所勾连?
还是说,熊亮在寒鸦关的渗透比自己想象的更加严重?
武阳闭上眼睛,回想着这一路以来的种种针对——从赵贲、沈彪之死,到冬衣被换成芦苇絮,再到这一次的雪盗袭击……这些事情看似毫无关联,实则像一张无形的大网,正在寒鸦关慢慢收紧!
“二公子……到底在谋划什么?为何频频对我出手?账本的事情我已只字未提。”
武阳深吸一口气,将思绪暂且按下,走到火盆旁,望着跳跃的火光,思索着下一步的应对之策。
“整顿队伍,返回寒鸦关!”他沉声下令。
“是!”王豹领命而去。
夜色已深,武阳带着残存的兵马回到了寒鸦关,任务完成,然而心中的阴霾却未曾散去。
他回到自己的军帐,刚坐下,还未得片刻喘息,帐外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大统领!”一名士兵快步走进,手中捧着一封信函,神色凝重。
武阳抬眼,见信封上印着特殊的封蜡——这是来自同会县的密信!
“同会县?”武阳心中一震,伸手接过密信,目光陡然深沉。
同会县,那是他曾经驻守之地。自从踏入寒鸦关,他已经许久未曾收到那边的消息。
信封尚未拆开,他的心头便已浮现诸多猜测。
到底是谁来信?为何要用密信的方式?是有要事相告,还是……又是一场阴谋的开端?
火盆燃烧得噼啪作响,映得武阳的脸色忽明忽暗。他的手指摩挲着那封密信,触感微微粗糙,透露出纸张上的焦虑与匆忙。
武阳深吸一口气,指尖轻轻一抹,仔细检查了一遍信封的封蜡。光滑无破损,封口严密,没有丝毫被拆封的痕迹。这意味着,信件自离开同会县后,未曾落入旁人之手。
这点让他稍稍安心。
他缓缓撕开信封,展开信纸,目光扫过纸面上的墨字。烛光轻轻摇曳,映照在字里行间,而他的脸色也在片刻之后骤然一变,眼底掠过一丝异色!
“……竟然是胡秋?”
武阳低声呢喃,指尖微微收紧,继续往下读去。
同会县变局,暗潮汹涌
这封密信的落款,是化州郡的郡丞胡秋。
“武阳大统领,见字如晤。”
“同会县自汝离去,已近半年,然县中情势却未曾停歇。吾等遵循汝旧日所策,开发漆树林,重振经济,至今已见成效。商贾往来,货物丰盈,县中百姓之生活皆胜往昔,可谓一盛事也。”
读到此处,武阳的心中闪过一丝欣慰。
漆树林开发,是他在同会县任职时所推动的一项变革。彼时同会县积贫积弱,田地贫瘠,他便命人清理荒地,广植漆树,并吸引商贾收购。如今看来,成效斐然。
但他很快意识到,胡秋不会无缘无故地写信告诉他这些。
果然,接下来的内容,让他心头骤然一沉——
“然天有阴晴,事有盛衰。沈怀德者,籍汝旧政,借势而起。自汝离后,其权势日隆,治政更胜往昔,深得民心。然近日,彼闻沈彪死讯,震怒异常,私下言及:沈彪乃其侄,血脉相连,岂能无故枉死?彼已遣人四处打探,言称欲问汝一个公道。”
“沈怀德?”
武阳的眼神瞬间锐利起来。
沈怀德,乃是同会县的县令,同时也是沈彪的亲伯父。两人一文一武,在同会县乃是举足轻重的人物。沈彪生前贪墨军粮,培植私军,与赵贲勾结,最终落得身死下场。可沈怀德毕竟是一县之长,若是执意追究此事,势必会给武阳带来不小的麻烦。
血脉情深,复仇之心,人之常情。
“……只是,他真会为了沈彪报仇,还是另有打算?”
武阳不由得冷笑一声,心底泛起一丝不安。
继续往下读,胡秋的笔锋陡然一转——
“此外,郡守章平近来行事颇有异动。彼近日频繁与王都书信往来,似有隐秘谋划。某日吾等宴饮,彼醉后偶言:‘世事无常,寒鸦关局势已定,唯独某些人……恐怕再无立锥之地矣。’汝当谨慎行之,勿予大意。”
武阳的脸色彻底沉了下来。
“章平……这个老狐狸,到底在打什么主意?”
章平早先斩杀沈彪,并未让武阳在意过多,毕竟沈彪背负重罪,死得理所应当。然而,现在看来,章平的动作,远比自己想象得更多、更快,也更具针对性!
他借助沈彪之死,将功劳归于自己,甚至扬言要为自己上书朝廷请功。可与此同时,他又暗中与王都书信往来……
一方面捧着武阳,一方面却像是在准备彻底清算某人。
寒鸦关局势已定?他所说的“某些人”又是谁?难道是指我?
武阳的指尖微微泛白,心底泛起一阵寒意。
沈怀德要找自己算账,章平又暗藏杀机……自己才刚从雪山归来,还未喘息,便已置身于漩涡之中。
这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让他不禁苦笑一声。
武阳放下信纸,闭上眼睛,深深吐出一口浊气。他环顾军帐,灯火幽幽,寂静无声。外面是呼啸的寒风,夜色沉沉,仿佛整个世界都被黑暗吞噬,只有火盆里的微光,还在倔强地燃烧着。
沈怀德会如何报复?章平究竟在为谁效力?面对这种种危机自己,究竟还能撑多久?
武阳揉了揉眉心,疲惫地叹了口气。“……什么时候,才能真正安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