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心才能换真心。
虽然阮眠霜和齐常益没有什么大的交集，但平心而论，表哥确实尽到了一位兄长该做的职责。
假如表哥不是庶子……
阮眠霜压下杂乱的思绪，生活哪有那么多“假如”？
她无奈地叹息一声，缓缓蹲下，一颗一颗地把棋子捡起来。齐贤喝了一杯茶，压下心中那股燥郁之气，也开始收拾残局。
梦昔、林氏和齐常裕到书房时，就看到了这诡异的一幕。
他们也不敢问，默默加入其中，把棋子收拾好。
最后，齐常裕没忍住，突然开始咳起来，齐国公才从那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里抽离。
齐贤缓缓抬起眼眸，就见到一张惨白的脸，此刻因为剧烈咳嗽，脖颈出现了红晕。他上上下下、仔仔细细地打量着齐常裕，又看向林氏，不得不承认，母子俩的眉眼确实神似！
此刻，即便他心里再不甘，也不能自欺欺人了。他努力平息自己的激动，做出长辈关照小辈的姿态，淡淡询问：“听说，何氏怀孕了？”
“是，大夫说，有四个月了。”齐常裕点头。
何氏是他的妻子，出身一般，但性情极好，两人也算恩爱。
想到这个孩子，齐常裕的脸上也浮现一丝笑意。
他没想到，自己这个病秧子，有一天也能有后代。
齐贤点点头，吩咐林氏：“既然何氏怀孕了，用度也该提一提。”
“是，父亲。”林氏不解，国公爷把人叫来书房，就为了这事？
阮眠霜给梦昔使了眼色，牵起二表哥的手：“表哥，听说你身子骨一直不见好，我这婢女精通医术，不如给表哥瞧瞧？”
齐常裕本想拒绝，这么多年，姜姨娘也请了不少大夫，他的身子就是不见好，一个婢女就算会医术，还能比得过外头的医者吗？
但他知道，他在国公府的地位还不如这位表小姐，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只能点头答应。
“劳烦表妹了。”
梦昔走到齐常裕身边坐下，仔细看了他的面色，然后眉头就皱成了疙瘩，苦着脸道：“伸手，把脉。”
齐常裕把手伸了过去，梦昔把手指搭在对方枯瘦的手腕上，神色陡然变得凝重，过了好一会儿，才犹豫地表示：“应该是中毒了。”
“什么？”林氏本在用手帕擦去指甲上的灰，听到这消息，惊得手中的帕子都掉到了地上。
庶子在府内被下毒，她这个主母难逃罪责。
林氏当即跪下：“父亲，此事与儿媳无关，求父亲明鉴！”
齐国公脸色阴沉的能滴出墨，阮眠霜闭上眼睛，面色发苦。
她努力补救：“是不是表哥用的药太杂了，积在体内，有了毒素？毕竟，是药三分毒。”
梦昔误会了小姐的意思，把心里那点猜测都说了：“确实是药毒，但它似乎是因为药物相克引起的。”
齐国公追问：“什么毒？能不能医治？”
“看不出来。”梦昔摇头，脸上露出愧色，“奴婢才疏学浅，无法为表公子医治。这毒年份不浅，已深入肺腑，怕是只有神医能……”
梦昔身子发颤，没说下去。
毒入肺腑，就算请来神医，也无法将毒素根除，怕是只有神仙，才能创造这等奇迹。
可这话，她却怎么也不敢说了。
齐国公不耐烦了，盯着梦昔，语带威慑：“能什么？”
感受到那股极具压迫力的目光，梦昔也不敢扯谎了，咬着牙如实道：“奴婢能缓解一二。”
“缓解一二？”齐常裕先是喃喃自语，随后笑出声，“哈哈哈，好一个缓解一二！”
这和判了死刑有何差别！
梦昔自知失言，努力补救：“奴婢能保证表公子活过三十。”
三十？
他今年就二十二了，三十，也不过剩个八年。
八年，能改变什么呢？
齐常裕苦笑着，宛若疯魔般，转着圈，从书房里离开了。
他和姨娘不争不抢，安居于侯府的一隅之地，为何那些人还是把他视为眼中钉、肉中刺，要毒死他？
祖父就这般不喜他吗？
他都病得糊涂了，还要揭露这个血淋淋的真相！
齐常裕抬头望向天空，此刻，万里无云，阳光耀眼得刺目，几乎要把一切阴霾都驱散。他顿时觉得喉间涌上一股腥甜，鲜血猛地喷出，脑中一片天旋地转，顿时昏倒在地。
倒地时，他恰好走到书房门口的侧方，书房里的人能看到他的侧面。这一幕也被齐国公看得清清楚楚。
看到孙子倒在地上，齐国公的心顿时被揪起来，慌忙喊来管事：“快点把常裕抬回屋里，去请程院判，就说齐国公府病了！”
阮眠霜沉默了，她也没料到，此事对表哥有这么大的打击。
最残忍的真相，她还没向表哥透露半个字，人就已经病倒了。若是说了，表哥说不定会……
“外祖父，这事，还是等表哥身体好些了再说吧！”
齐国公无力地点头：“嗯。”
林氏不懂他们在打什么哑谜，只能道：“父亲，这件事，总归是我治家不严。您要怎么罚，我都认！”
齐国公挥了挥手：“此事和你没有太多关系。你去查一查，姜姨娘请大夫来都给常裕开了什么药？”
“父亲，你是怀疑——”林氏被这个念头吓了一跳，又有些不解。
姜姨娘为何要毒害亲生儿子？
若她还年轻，搞一些孩子生病要争宠的戏码倒也说得过去。可她也快四十了，怎么可能还会信着男人施舍的情爱能？
孩子才是她未来的保障啊！
齐国公没有多做解释，只是表达了一个模糊的意思：“我怀疑，常裕的身份有问题。”
“那姜氏可真大胆啊！”林氏没往孩子被调换的那方面想，还以为姜氏在外头有了人。
齐国公知道，林氏会错意了，可眼下也不好解释此事，只能默认了林氏这个想法。
林氏赶忙前去调查。
阮眠霜借机进言：“外祖父，我有一个法子，可以验一验，大表哥究竟知不知道姜姨娘偷换了孩子。”
“你说！”齐国公眸中闪过一丝凌厉的寒意。
若是常益那孩子知而不报，他也没必要念着旧情了。
不多时，齐常裕在书房内吐血昏迷的消息就传遍了国公府。
齐常益也听到了消息，他当即往姜姨娘的院子走去，却发现院子的暗处似乎有人在盯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