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人是谁啊?”
“我记得,好像是都察院的一个七品监察御史,新任的户部主事,据说,这家伙是那个陈老汉沾亲带故,就是因为他向皇上献谗言,秦王才会被抓来应天府。”
“天啊,这家伙也太坏了吧!陛下怎会将这样的人留在朝廷里头,要我说,应该立刻把此人革职查办!”
“一看就是个欺软怕硬的狗官!也就只敢对秦王那样,心地善良的藩王下手了,换燕王来,你看他还敢不敢这么嚣张!”
“……”
李暄出现之后,议论之声此起彼伏。
朱棣听的满头黑线,心里极为不爽,他虽然称不上是爱民如子的好王爷,但在封地之中的名声怎么着也比秦王好上无数倍,不至于“小儿闻燕王之名,啼立止”。
可现在,这帮人居然拿他和秦王相提并论,觉得他比秦王更残暴!开什么玩笑,这简直是在侮辱他的为人!
朱棣心里头愤愤不平,自己在北平安分守己,除了被姚广孝送过白帽子之外,没做过任何出格的事情,兢兢业业为了大明的万世基业奉献自己的力量,秦王呢?在封地就没做过一件人事,闹得百姓怨声载道,更是传出过,私穿龙袍的消息!
结果呢,朱元璋一点不怀疑秦王会造反,秦王东窗事发,还处处包庇秦王,却因为李暄的几句话就怀疑他朱棣将来会造反,一纸诏令把他逮来了应天府!
“二哥这种人,死了也好。”
朱棣在心中暗暗埋怨
他现在不敢去找秦王麻烦,不过,教训一下这些枉口拔舌,居然敢编排他的造谣之人解恨还是不难的。
不过就在朱棣忍不住准备动手的时候。
李暄愠怒的声音忽然响了起来:
“见未真,勿轻言;知未的,勿轻传!”
“你们去过西安府吗?你们认识秦王很久了吗?居然因为他人的三言两语,就认定秦王是个好人?愚不可及!”
话才说完,马上就有一个戴着破旧儒巾的老秀才站了出来,他脸上带着一丝怒意,正欲开口替秦王辩解。
只听啪的一声,李暄的巴掌就落在了他的脸上:
“怎么,觉得秦王是个贤明的王爷,如果自己是叶言,一定能攀附上秦王的大腿,然后飞黄腾达?所以见我攻击秦王,就觉得仿佛是在攻击你的“伯乐”,故而想帮秦王说话?
我最瞧不起的就是你这种迂腐的读书人!考不上功名既不觉得是自己水平的问题,又不觉得是那些把持了上升途径的世家大族的问题,只觉得自己怀才不遇,然后寄希望于上面的大人物,希望他们有朝一日能发现自己这匹“千里马”。
于是乎,明明自己只是个奴才罢了,却热衷于去吹捧那些“贤明”的大人物,当别人戳穿谎言,告诉你,那些大人物的贤明都是装的,他们根本就不会把你这种贱民放在眼里,你就闭上眼睛,捂住耳朵,当看不见,听不见,真是犯贱!该打!”
“你,你,你!!”
老秀才给说中了痛处,表情显得相当窘迫。
正当时,一个穿着锦衣华服的青年板着脸站了出来,指责道:
“你别太放肆了!”
李暄的目光立刻转移到了这个青年的身上,冷笑了一声道:
“今之颂秦王者众矣,然同声而异质!
老百姓称颂秦王,是因为蔽于奸佞之口,惑于流言蜚语,犹《禽兽说》所言:“耳目闭塞,随人俯仰“,他们虽然做了错事,但大多的人都是怀揣着一片赤子之心,只是被人利用罢了,故我并不打算怪罪他们。
如这老秀才一般穷经皓首之腐儒夸耀秦王,是因为困顿科场,郁郁不得伸其志,遂寄望于明君圣主,如贾山《至言》所讽“求虚名而忘实务“,此辈迂阔,虽可憎,但犹存书生气,蠢,但并不坏,所以我打了他一巴掌,想要把他打醒!
但是,像你这样的人就完全不一样了!”
话说到这里的时候,李暄忽然顿住,接着一脚就把那华服青年踹翻在地,大声道:“锦绣,给我把他往死里打!”
徐妙锦此时无比的困惑,完全没明白李暄这是何意。
不过,自己的身份现在是“丫鬟”,那自然不能拒绝老爷的命令。
再加之,这华服青年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东西,她便毫不犹豫的走了过去,按照李暄说的连踢带踹,二话不说就将对方打的鼻青脸肿,哭爹喊娘。
“你们太过分了!安敢这般辱我?我定要……”
那华服青年狠话才说一半,忽地看清了徐妙锦的面容,脸上的表情立刻僵住,到嘴边的话也全咽了回去。
心中无比惊恐地道:这不是中山王徐达的小女儿吗,她为何会在李暄身边,还对李暄唯命是从?!
换做平时,这家伙被徐妙锦打了定是屁都不敢放一个。
可这回当着数千人的面被羞辱,实在是很难咽下那口怨气。
于是便无视了徐妙锦,愤恨的对李暄说:
“你无缘无故殴打于我!我定要上应天府衙告汝之罪!”
李暄不屑地冷笑了起来,道:
“你锦衣华服,想必是出身于世家大族,既然出身不凡,又如何会与寻常百姓那般耳目闭塞?轻易被人利用?
你其实打从一开始就知道秦王是什么样的人,做过哪些禽兽不如的事情,但却不在乎!夸耀秦王,只是为了巴结秦王,给秦王“雪中送炭”,让秦王记住你们的好,将来给予你们一些好处罢了!
你们这样的人,口诵圣贤而心怀豺虎,文采斐然若台阁体之雍容,笔端锦绣似唐宋派之冲和,实暗合韩非《五蠹》所斥“浮淫之蠹“!李斯“废适立庶“之狡智!在我看来和秦王一样该死!我没把你当街打死,已经是法外开恩了!”
话罢。
那华服青年脸色巨变,看李暄的目光之中多出了几分惊恐。
不过很这份惊恐很快就转化为了更加强烈的怒意!
像他们这样的人,坏心思被揭穿,第一时间想到的绝对不会是改过,而是用权力,用暴力,去捂住别人的嘴。
正所谓,解决不了问题,那就解决掉提出问题的人。
于是乎,这华服青年便准备爬起来找李暄的麻烦,立刻,马上,将李暄带去应天府衙问罪!
他家在应天府颇有权势,还能怕了一个小小的七品言官?
不过,才刚刚有一点起身的动作就被徐妙锦给一脚踩了回去。
“我家公子的话你是没听见吗?有多远滚多远,别在这里碍了我家公子的眼!”
此时的徐妙锦并不明白李暄是怎么样的一个人,但非常赞同诛杀秦王之事,故而在这方面,她是准备无条件站在李暄那一边的。
华服青年顿时懵了。
你家公子?!!!
“本王都不敢开罪那家伙,你是哪来的胆子触他霉头?不知死活的狗东西,脑袋还想要就快点滚吧!”
此时,又一道鄙夷的声音从旁边传了过来。
青年转头一看,腿都软了。
那分明是燕王朱棣!
猛然间,一股寒气席卷全身,青年给吓的面无血色。
他不明白,为何朱棣,徐妙锦,会对区区一个七品言官有这么离谱的评价。
但他已经隐约意识到了自己刚刚的行为有多危险。
不想死就滚远点,这不是威胁,这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罢了。
同一时间。
李暄已经走到了秦王的身边。
“呵呵,你好大的官威啊!”
秦王将刚刚的一切看在眼里,眼中怒意汹涌但强行压制,言语间透露出了强烈的讽刺,威胁之意。
而李暄对秦王的话视若未闻,说了借我用一下,便将陈伯手中的荆条拿了过来,面向秦王,面无表情地说道:
“你刚刚好像和陈伯说,若是不解恨,可执荆条鞭笞对吧?行,我满足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