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吞没洞窟的刹那,秦灵儿本能地屏住呼吸。
潭水沸腾的咕嘟声贴着耳膜炸开,锁链断裂的金属刮擦声在石壁上撞出回响。
她攥紧袖中藏着的小银哨——这是韩立方才悄悄塞给她的暗器——指尖触到哨身上刻着的\"韩\"字凹痕。
\"苍狼后裔竟与云剑山庄的狗崽子为伍?\"黑袍人沙哑的嘲弄声忽左忽右,弯月短刀破空声裹着腥风袭来。
秦灵儿正要侧身,突然被楚逸风拽着后领甩到身后。
青锋剑与短刀相撞的瞬间,迸发的火星映亮黑袍下青灰色的下颌,那里有道蜈蚣状的旧疤蜿蜒至颈间。
楚逸风旋身将剑光舞成银网,嗓音比剑锋更冷:\"三年前漠北祭司灭门案,就是你脖颈上这半枚火漆印的手笔。\"剑尖突然挑向黑袍人左肩,撕裂的布料下露出暗红色刺青,与秦灵儿包袱里染血信函的图腾严丝合缝。
秦灵儿后背撞上湿滑的石壁,狼族血脉带来的夜视能力让她看清潭水正逆流爬上青铜柱。
那些裹着水藻的锁链像活过来的蛇群,在柱体表面游走出血色符文。
银月炸毛的呜咽声从右侧传来,小狐狸正被三个持弯刀的黑衣人逼到墙角。
\"接着!\"韩立的吼声穿透打斗声,牛皮水囊划着弧线飞来。
秦灵儿跃起接住的瞬间,水囊被弯月刀凌空劈成两半。
清凉的液体泼了她满脸,却冲淡了鼻端越来越浓的血腥味——是掺了雄黄的烈酒。
黑袍人突然发出夜枭般的怪笑,短刀擦着楚逸风耳际飞过,深深钉入秦灵儿脚前三寸的地面。
刀柄缀着的银铃叮当作响,她太阳穴突突跳痛,仿佛有千万根银针顺着血脉游走。
楚逸风的玉佩在她腰间剧烈震颤,青色流苏缠上了她腕间的狼牙手链。
\"小心幻音阵!\"楚逸风挥剑斩断两根袭向秦灵儿的锁链,自己却被黑袍人袖中射出的银丝缠住手腕。
秦灵儿看到那些没入他皮肤的银丝泛起幽蓝,突然想起幼时见过的西域冰蚕——沾血即疯长的毒物。
韩立那边传来重物落水声,捕快服青年正踩着某个黑衣人的肩膀跃起,铁尺精准敲在另一个袭击者后颈。\"秦姑娘,青铜柱的符文在吸食潭水精气!\"他额头带着擦伤的血迹,袖口被撕烂的布料在气浪中翻飞,\"找阵眼!\"
秦灵儿抹了把脸上的酒液,舌尖尝到雄黄苦涩的味道。
狼魂之力在经脉里蠢蠢欲动,她咬牙按住突突跳动的颈侧动脉。
上次强行催动血脉的眩晕感还残留在四肢百骸,此刻青铜柱散发的威压却让她尾椎骨窜起战栗——那是同源之力的共鸣。
楚逸风突然闷哼一声,剑锋划过地面擦出连串火星。
他左手结的剑诀正在溃散,那些钻入血管的银丝已蔓延至锁骨,在皮肤下隆起蛛网般的青痕。
黑袍人踩着锁链凌空而立,倒悬的狼头刺绣在气劲中翻卷如活物。
\"云剑山庄的少庄主不过如此。\"他掌心浮现血色雾团,青铜柱上的符文随之明灭,\"就让这丫头的狼魂,成为唤醒狼王墓的最后祭品......\"
银月突然发出清越的长啸。
小狐狸周身泛起月白光晕,跃起时在空中划出残影,尖牙狠狠咬住黑袍人手腕。
秦灵儿趁此机会扑向楚逸风,指尖触到他冰凉的皮肤时,狼牙手链突然迸发灼热温度。
那些疯狂生长的银丝遇到她血脉气息,竟如春雪消融般退去。
\"玉佩......\"楚逸风喘息着将染血的青色玉佩塞进她手心,剑柄上的云纹硌着她掌心,\"用我的剑气做引......\"未说完的话被黑袍人暴怒的掌风打断,秦灵儿抱着他滚向祭坛边缘,后背重重撞在青铜柱基座上。
血腥味漫上喉咙的瞬间,她听到体内传来狼魂的长嚎。
祭坛底部传来远古的震动,仿佛沉睡的巨兽正在苏醒。
楚逸风的血渗进她指缝,与玉佩上的云纹交织成奇异图腾,那些困扰她许久的记忆碎片突然清晰——父亲临终前塞给她的染血信函,母亲耳语着\"苍狼星象现世之时\"的嘱托,还有包袱暗格里那枚能补全火漆印的玉扣......
黑袍人的阴影笼罩上来时,秦灵儿握紧了滴血的玉佩。
青铜柱上的锁链开始疯狂舞动,潭水倒卷形成的漩涡中,隐约浮现出星象倒影。
她后颈的狼形胎记灼烧般发烫,某种超越理智的本能正挣脱束缚。
秦灵儿的瞳孔骤然收缩成竖线,琥珀色流光顺着眼角炸开。
她听到自己骨骼发出噼啪脆响,指甲暴涨刺破绣花鞋面,在青石板上犁出五道深痕。
这次变身比上次更痛——仿佛有人拿着烧红的铁钎在骨髓里搅动——但楚逸风染血的衣襟近在咫尺,青铜柱的震颤正疯狂撕扯她后颈的胎记。
\"退后!\"她嘶吼的声音带着重叠的狼嚎,甩头时银簪崩落,发丝间浮动的幽蓝光晕竟将飞来的毒针尽数熔成铁水。
黑袍人倒退半步的动作被她捕捉到,那双狼爪比意识更快地撕裂了空气。
楚逸风的剑锋几乎同时抵达。
青锋剑贴着狼爪擦过,剑气在黑袍人胸前织出寒梅状的冰霜。
两人错身而过的瞬间,秦灵儿嗅到他身上松墨混着血腥的气息——这是第三次了,这个总冷着脸的剑客总能在她侧翼破绽处补上杀招。
\"云破天惊的起手式!\"韩立踩着青铜柱跃起,铁尺精准戳进某个偷袭者的琵琶骨,\"楚兄你偷学我家捕快房的擒拿步法!\"他嘴上调侃,手上却不停歇地甩出三枚铜钱镖,钉住试图偷袭银月的黑衣人衣摆。
黑袍人突然旋身化作黑雾,再凝实已出现在祭坛东南角。
秦灵儿的狼耳捕捉到细微的咒文吟唱声,她后爪蹬地时踩碎了青砖下的星象图,狼魂之力裹挟着碎石形成小型旋风。
楚逸风的剑尖突然迸发青光,剑气竟与她掀起的碎石流完美重合,化作青龙状的冲击波直扑黑袍人面门。
\"不可能!\"黑袍人暴退时挥袖格挡,布料撕裂声里露出半截苍白手臂。
秦灵儿看到他小臂内侧的朱砂痣,突然想起上元节那晚在客栈二楼瞥见的算命先生——那人递给她糖画时,袖口也晃过这样的红点。
银月突然跃上青铜柱尖顶,狐尾炸开成雪白伞盖。
月光透过石窟顶部的裂缝倾泻而下,照得秦灵儿狼毛上的符文清晰可见。
她感觉尾椎骨窜起灼热,某种古老歌谣在血脉中苏醒,狼爪拍地的瞬间,潭水倒卷成无数冰锥悬在半空。
\"去!\"楚逸风剑指划过眉心,所有冰锥突然镀上青芒。
黑袍人正要结印的手势僵住了——那些冰锥表面浮现的云纹,分明是云剑山庄禁地才会出现的守山剑阵图纹。
冰火相撞的爆鸣声中,秦灵儿看到黑袍人的面具裂开蛛网纹。
他慌忙抬手遮挡的脸庞上,那道横贯左眼的刀疤让韩立倒抽冷气——三日前酒肆里醉醺醺说书人脸上的旧伤,此刻正在黑袍人脸上狰狞蠕动。
\"老瞎子?!\"韩立的铁尺脱手砸中青铜柱,嗡鸣声里浮出半透明卦象,\"你明明说过漠北狼王墓只是传说!\"
黑袍人喉间发出非人的低吼,破碎的面具簌簌掉落。
秦灵儿看到他下颌浮现的青色刺青,那半枚火漆印突然与记忆中的染血玉扣重合——父亲咽气前塞给她的那枚玉扣,正静静躺在包袱最底层。
\"小心!\"楚逸风突然揽住她腰身急退。
黑袍人撕开的衣襟里钻出千百只血蝉,振翅声汇成刺耳的安魂曲。
银月哀鸣着蜷缩成团,韩立口鼻突然涌出黑血,踉跄着用铁尺撑住身体。
秦灵儿的狼爪深深抠进祭坛边缘。
她看到青铜柱表面的血色符文正在剥落,潭水漩涡中升起的光柱里,隐约有狼首人身的虚影在俯视众生。
楚逸风的玉佩突然浮空而起,青光笼罩她全身的刹那,那些即将侵入经脉的血蝉竟化作飞灰。
\"就是现在!\"她抓住楚逸风握剑的手,狼魂之力顺着交握处涌入剑身。
青锋剑发出龙吟般的震颤,剑气裹着幽蓝火焰劈开血雾。
黑袍人仓皇举起的弯月刀寸寸断裂,余劲掀飞他残破的兜帽。
月光恰在此时照亮那张脸——遍布皱纹的额头,缺失的左耳,还有那道本该在二十年前就葬身火海的......
\"不可能!\"韩立嘶吼的声音变了调,\"你明明已经......\"
黑袍人突然咧嘴笑了。
这个扭曲的表情让缺失的门牙暴露在空气中,秦灵儿浑身血液瞬间凝固——童年记忆里那个总给她带桂花糕的独耳货郎,笑起来也是这样的豁牙。
地面突然剧烈震颤,青铜柱表面游走的锁链尽数崩断。
黑袍人借着气浪腾空而起,残缺的面容在月光下泛着青灰死气。
他撕裂的衣襟里飞出七盏血灯笼,排列的方位正是秦灵儿包袱里那封密信上的星图。
\"苍狼星归位之时......\"他沙哑的吟唱与秦灵儿母亲的临终絮语重叠,\"十万冤魂开墓门......\"
银月突然发出凄厉尖啸。
小狐狸炸开的毛发间浮出月轮虚影,秦灵儿后颈的胎记骤然发烫。
她看到楚逸风剑尖凝聚的青光正在暴涨,韩立染血的铁尺上浮现出金色篆文,而自己狼爪上的幽蓝火焰,正与青铜柱底涌出的血色光柱轰然相撞——
黑袍人在强光中抬起残缺的左臂,那道本该被火漆印覆盖的旧伤疤下,隐约露出半枚青鸾刺青。
楚逸风的瞳孔突然收缩,这个纹样他在三日前才见过——就在云剑山庄密室里,那幅记载着二十八年前旧案的卷轴上。
\"你是青州穆......\"他的质问被突然炸开的血雾吞没。
黑袍人化作万千血蝶扑向青铜柱,整座祭坛开始向潭底塌陷。
秦灵儿在坠落中抓住楚逸风的衣角,看到血色漩涡深处睁开三只金色竖瞳,某种比狼嚎更古老的呼唤正撕裂她的神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