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逸的瞳孔剧烈收缩,那张布满疤痕的脸与记忆深处某幅画面重合——八岁那年暴雨倾盆的祠堂,三叔任天鹰将淬毒匕首捅进父亲后心时,也是用这样扭曲的笑容撕扯着脸上蜈蚣状的伤疤。
“当年就该把你这小畜生溺死在井里。”任天鹰抹去嘴角血渍,周身突然翻涌起暗紫色雾气。
空气里响起细密的碎裂声,十丈外的青石地面裂开蛛网状缝隙,某种令人牙酸的挤压声从四面八方压迫过来。
刘瑶闷哼着捂住胸口,玉笛发出不堪重负的嗡鸣。
韩灵儿甩出的阵旗在半空炸成齑粉,她踉跄着抓住任逸的胳膊:“空间在坍缩!”
任逸的太阳穴突突直跳,混沌灵瞳不受控制地转动起来。
视野里那些扭曲的波纹突然有了轨迹,就像暴雨中突然看清了雨滴的走向。
他清晰地看到任天鹰眉心处跳动的黑点,那是所有能量汇聚的节点。
“左七步,坎位!”任逸拽着两女疾退,背后石柱轰然崩塌。
他右眼流下血泪,灵瞳运转到极致时经络传来烧灼般的疼痛:“瑶儿用天音九转封他气海,灵儿在震位补上雷殛阵!”
刘瑶咬破舌尖喷在玉笛上,七道音波凝成锁链缠住任天鹰双足。
韩灵儿甩出最后三枚雷符,电弧沿着音波锁链窜上紫袍,烧焦的皮肉味混着任天鹰的咆哮在空间震荡中格外刺耳。
“小畜生学聪明了?”任天鹰狞笑着撕开衣襟,胸膛浮现出血色符咒。
整座山谷突然陷入诡异的寂静,紧接着地底传来万马奔腾般的闷响。
任逸看到无数黑色丝线从符咒里钻出,每根丝线都连接着虚空中的某个光点——那是三百里外任家祖坟的方向。
混沌灵瞳突然传来针扎般的预警,任逸浑身汗毛倒竖。
他想起父亲临终前攥着他手说的那句话:“祖祠底下的血祭阵......绝不能……”
\"他在献祭族人魂魄!”任逸嘶吼着冲向符咒中心,灵瞳将每个光点都解析成族人的面容。
二叔公拄着拐杖的笑脸,堂姐出嫁时的凤冠,还有总爱偷塞糖糕给他的厨娘张婶——这些光点正在被黑色丝线逐个吞噬。
刘瑶的玉笛突然脱手飞出,在空中炸成九节翠竹。
蕴含门派秘法的竹节钉入任天鹰周身大穴,暂时阻断了黑丝流动。
韩灵儿趁机抛出水精玉盘,雷光沿着玉盘纹路织成电网。
“就是现在!”任逸纵身跃入雷网,灵瞳锁定了符咒中央米粒大小的白点。
他双手结出父亲教过的家传印诀,丹田内元婴突然睁开双眼,澎湃的灵气顺着指尖刺入白点。
时间仿佛静止了一瞬。
雷网与黑丝碰撞出刺目的白光,山谷里回荡着瓷器碎裂般的脆响。
任逸在强光中看到任天鹰错愕的脸,那些被他吞噬的族人光影正化作萤火从符咒裂缝中飘散。
当最后一点黑丝在雷光中蒸发时,他听见了二叔公中气十足的骂声:“任家儿郎岂能向邪术低头!”
冲击波掀飞了方圆百丈的草木,韩灵儿撑起的护罩裂成蛛网。
烟尘散去时,任天鹰跪坐在焦黑的深坑里,胸膛符咒碎成齑粉,原本乌黑的头发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灰白。
“不可能……”他颤抖着抓向空中飘散的光点,\"血祭大阵明明……”枯槁的手指穿过族人虚影,只抓到一把带着焦味的泥土。
任天鹰的嘶吼在山谷里扭曲成怪异的颤音。
他枯树皮般的手掌疯狂抓挠着虚空,那些消散的光点如同嘲弄的萤火,在他指缝间忽明忽暗。
混沌灵瞳映出他丹田处龟裂的元婴,任逸知道这是二十年血仇最后的清算时刻。
“父亲看着呢。”任逸抹去右眼血痕,元婴期的威压第一次毫无保留地释放。
山谷碎石违反常理地悬浮而起,在他身后形成漩涡状的灵力潮汐。
刘瑶染血的素手按上他后背,精纯的天音门灵力顺着经络灌入;韩灵儿甩出珍藏的玄冰符,将任天鹰冻结在原地。
任天鹰胸膛的血色符咒突然倒卷,原本灰白的头发瞬间脱落。
他浑浊的眼珠凸出眼眶,嘶声狂笑:“任家血脉终究要给我陪葬!”破碎的元婴突然爆开黑雾,竟是要引爆全身精血。
“锁魂钉!”韩灵儿甩出三枚青铜钉。
钉子穿透黑雾时发出厉鬼哭嚎般的声响,任逸的灵瞳精准捕捉到黑雾里跳动的猩红光点——那是任天鹰最后的命门。
灵力潮汐在任逸掌中凝成青色长枪,枪身缠绕着刘瑶注入的音波符纹。
他跃起的瞬间,整座山谷的地面下陷三寸。
枪尖刺入光点的刹那,三百里外任家祖坟突然腾起七道金光,历代先祖的虚影在云端若隐若现。
任天鹰的惨叫声刚出口就被音波绞碎。
他的身体从指尖开始化作飞灰,每寸血肉消散时都浮现出被他害死的族人面容。
当最后缕黑雾被祖坟金光吞没时,暴雨毫无征兆地倾泻而下,冲刷着焦土上的血迹。
刘瑶虚脱地跌坐在泥水里,玉笛残片在她掌心泛着微光。
韩灵儿抹了把脸上的雨水,忽然指着任天鹰消失的地方:“快看!”半截玄铁令牌在雨水中闪烁,表面\"幻月\"二字忽明忽暗。
任逸拾起令牌时,混沌灵瞳自动解析出内部结构。
九重嵌套的微型阵法在瞳孔中展开,最核心的阵眼处藏着半幅星图。
雨幕中忽然传来飘渺的钟声,令牌上的星图与天际某颗暗星产生了共鸣。
“是秘境引路符。”韩灵儿凑过来时发梢还在滴水,\"看这阵法纹路,至少是渡劫期大能的手笔。”
任逸将令牌攥得咯吱作响,冰凉的触感让他想起父亲书房那枚残缺的玉珏。
当年任天鹰血洗家主一系时,最先摧毁的就是收藏古籍的藏书阁。
如今想来,那些被焚毁的典籍里,或许早有关键线索。
暴雨渐歇时,三人站在山巅望着云海中若隐若现的月轮。
韩灵儿修复好的水精玉盘悬浮在半空,投射出的光幕显现出三万里外群山地脉的异常波动——数百道灵力乱流正如百川归海,朝着某个坐标汇聚。
“七日后便是甲子一度的星陨夜。”刘瑶将玉笛残片收进袖中,天音门特有的感应秘法让她眉间浮现银纹,\"这些灵气潮汐的轨迹...很像古籍记载的秘境现世征兆。”
任逸闭目感受着令牌传来的脉动,灵瞳深处倒映出星图缺失的部分。
父亲临终前那句\"血祭阵下藏着任家真正的传承\"突然在耳边炸响,他睁开眼时,元婴额间已然浮现出与星图对应的光斑。
晨光刺破云层时,三道身影化作流光掠向北方。
他们身后,被暴雨洗净的山谷里,几株新芽正从任天鹰消散处的焦土中钻出。
谁也没注意到,那半截幻月令牌内侧,有缕黑气正在阵法夹层里悄然游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