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落定,艾伦猛地并拢双脚,右手握拳捶击左胸,行了一个无可挑剔的标准军礼。
学生们这才如梦初醒,慌忙从座位上站起,手忙脚乱地试图回礼。
然而,未经训练的学员动作显得笨拙而散乱,手臂挥舞的角度不一,手指也显得僵硬,如同生锈的机械零件。
唯有寥寥几位身姿挺拔,动作干脆利落,显然是拥有过军旅经验的老兵,他们的回礼姿势还算勉强标准,但与艾伦的动作相比,仍旧显得逊色不少。
艾伦目光沉静,迅速扫视了教室一圈,将所有学员的反应尽收眼底。
大多数男生的目光已然褪去了最初的轻浮与戏谑,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复杂的情绪,畏惧,渴望,羡慕,夹杂着一丝被强行压抑的跃跃欲试,如同潜伏在平静水面下的暗流——那是对强大力量本能的渴望与向往。
女生们的反应则更为微妙而多样,如同春日花园中盛放的各色花朵,姿态万千。
有的女生依旧低垂着头,不敢与艾伦的目光正面交汇,仿佛他是某种不可直视的强大存在。
有的则偷偷抬起眼帘,眸中闪烁着异样的光彩,那光彩复杂难辨,似敬畏,似好奇,又仿佛带着一丝难以言说的微妙情愫,如同被这既危险又强大的少年教官深深吸引。
艾伦对这种状况不置可否,只是摇了摇头,随即转身,迈着沉稳的步伐,离开了教室。
夕阳余晖透过走廊尽头的窗棂,将走廊两侧粗壮的石柱影子拉得颀长而扭曲。
艾伦军靴坚实地踏击在冰冷石质地板上,发出清脆而富有穿透力的声响,回荡在空旷而寂静的五楼走廊里。
他的身影逐渐消失在走廊尽头,最终只留下身后一教室三十二名依旧僵硬站立的年轻学员。
他们如同被时间凝固住一般,维持着略显滑稽的回礼姿势,目光复杂而茫然地凝视着黑板上那些术式图样,以及那份预示着未来“磨难”的课程安排。
直到那规律的脚步声彻底消失在楼梯间深处,再也听不到一丝声响,教室里那根绷紧到极致的弦,才仿佛被戳破的气球般,骤然爆发。
生机重新流动起来。压抑的气氛如同潮水般缓缓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劫后余生的轻松,以及难以言喻的兴奋与躁动。
“噗嗤——”
不知是谁率先打破了沉默,发出一声忍俊不禁的轻笑,紧接着,笑声如同会传染的瘟疫般迅速蔓延开来,压抑已久的情绪终于找到了宣泄口。
“哈哈哈哈……约翰那家伙,被吓傻了吧!”。
一个男生捂着肚子,弯腰大笑,眼泪都快要笑出来,“被抬去医务室前,死死抠住门框,哭爹喊娘地喊着‘我再也不坐窗边’,那怂样,真是笑死我了!”。
他夸张地模仿着约翰哭喊的模样,更是引来一阵哄堂大笑。
谁能想到,刚才还嚣张跋扈,不可一世的一米八壮汉,也有如此狼狈不堪的一天。
“嘘,小声点!”,一个女生压低声音提醒道,但脸上的表情完全不是害怕的样子。“你们没看到吗?艾伦教官最后那个眼神,简直太可怕了……”
她故意打了个寒颤,似乎是想引起同伴的话题。
“可怕什么啊!”,金发女孩温妮却似乎完全沉浸在另一种截然不同的情绪中,她手指轻轻摩挲着课本烫金的书页边缘,眼眸中闪烁着迷离的光彩。
她喃喃自语道,“他睫毛好长……笑起来的时候,脸颊边还有两个浅浅的酒窝,看起来……好可爱啊……”,她仿佛完全忽略了艾伦之前展现出的强大实力与冷酷手段,只记住了那转瞬即逝的笑容。
“嘶——疼!”,温妮话音未落,突然被身旁的闺蜜安妮斯狠狠掐了一把大腿,吃痛地惊呼出声。
“收收你那犯傻的笑脸!”,戴着银丝边眼镜的少女安妮斯无奈地推了推滑落鼻梁的镜架,没好气地瞪了温妮一眼。
“拜托,清醒一点好不好?没看见他刚才写断了好几支粉笔吗?说明他以前根本就没有接触过板书这种东西,不熟悉教学。”
安妮斯语气严肃地分析道,“而且,你难道没注意到他脖子上那些红色的疤痕吗?”
“疤痕?”,温妮愣了一下,这才回想起艾伦在转身时不经意间露出的颈侧,似乎确实有一些红色淡淡的痕迹,她以为那是阳光下照射下泛红的肌肤。
“那是高级治愈术式修复后留下的痕迹!”,安妮斯语气肯定,“能够留下疤痕的伤势,绝对不轻。再加上他如此年轻就已经是中尉军衔……这足以说明,艾伦中尉是从真正的战场上浴血奋战归来的精英!”。
安妮斯越说越觉得心惊,难以想象一个看起来如此稚嫩的少年,竟然经历过如此残酷的战争洗礼。
“这么厉害……可是,艾伦老师,看起来真的只有十二三岁啊……”,温妮依旧有些难以置信地歪着脑袋,脑海中不断浮现出艾伦那张稚嫩却又带着一丝冷冽的脸庞,以及那令人心悸的笑容。
“这也太不可思议了吧?就算是所谓的‘特殊人才计划’,也不可能这么快就……”,温妮喃喃自语,怎么也想不明白。
“这的确是一件非常奇怪的事情……”,安妮斯若有所思地在本子上快速记录着什么,将温妮的疑问也一并记录下来,准备课后好好查阅相关资料。
“‘特殊人才计划’,军部精英培养体系,魔导术式无咏唱……”,她低声念叨着,突然想起什么,抬头看向依旧沉浸在花痴状态的温妮,顿时一阵无语,无奈地叹了口气。
与女生们充满浪漫幻想的议论不同,男生堆里则开始流传着更加离奇,也更加“接地气”的传闻。
“我敢肯定,绝对是侏儒症!”,一个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一丝神秘兮兮的味道。
“没错没错!”,立刻有人附和道,“新来的教官绝对是披着侏儒皮肤的怪物!”,这个说法似乎更符合某些男生对于未知事物的恐惧与想象。
厕所隔间内,约翰·提托依旧心有余悸地靠在隔板上,压低嗓音,煞有介事地说道,“我表哥在军部医院工作,他曾经偷偷跟我说过,见过类似的侏儒症患者……”。
他绘声绘色地描述着侏儒症患者的各种“怪异”特征,试图为自己的“侏儒怪物”论提供佐证。
“可是,艾伦……艾伦教官的样子,实在不太像侏儒啊……”,有人提出质疑,毕竟艾伦虽然身材矮小,但五官精致,甚至是说得上秀气,怎么看也不像他们印象中那种畸形的侏儒。
“就是啊,而且你们没注意到吗?”,另一个男生压低声音,神秘兮兮地说道,“他展开魔导阵的时候,我偷偷用魔导检测器测了一下,你们猜怎么着?魔力值竟然在70以上!”,这个数字一出口,顿时引起一片惊呼。
“70以上?!真的假的?!”,有人惊呼出声,声音都有些变调,紧接着,蹲坑里传来一声闷响,似乎有人不慎手滑,将怀表掉进了散发着恶臭的下水道。
“当然是真的!我亲眼看到的!”,那人信誓旦旦地说道,“长得矮又怎么了?关键是实力啊!你们没看他施法的时候,都没有声音,也没有读出编号吗?”,他语气中带着一丝崇拜与敬畏。
“对啊对啊!”,立刻有人恍然大悟,“我好像也听说过,只有非常非常厉害的魔导师,才能做到不依靠魔导器施法,并且无需按照编号施法!”,他努力回忆着长辈们偶尔提及的只言片语。
“埃里克,你听谁说的?你叔叔?”,蹲坑三人组中的智商担当,卡尔·格林,冷静地问道,他总觉得埃里克的消息来源不太靠谱。
“呃……三大姨,七大姑……”,红发少年埃里克支支吾吾地说道。
“好了好了,我不开玩笑了,是我在军队里的叔叔说的,他以前经常给我讲一些……故事……”,埃里克连忙改口,试图挽回自己的可信度。
“这样啊……”,卡尔·格林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沉吟片刻,突然缓缓说出一个令众人下巴都快要掉下来的惊人猜测。
“关于这位艾伦教官,我有一点点……猜测,他……他会不会就是之前罗妲要塞宣传的那名击退法兰之鹰的魔导士?”,他小心翼翼地抛出这个大胆的猜想,语气中带着一丝不确定,又带着一丝隐隐的兴奋。
“???”,厕所隔间内一片寂静,所有人都被卡尔这个过于大胆的猜测惊得说不出话来。
“真的假的?!卡尔你越来越离谱了!”,片刻的沉默后,约翰率先打破了沉寂,语气夸张地惊呼道,显然不相信卡尔的猜测。
卡尔两手一摊,无奈地耸耸肩,语气带着一丝自嘲,“这也只是我的猜测而已,随便说说,你们随便听听就好。”
他并没有过多解释,只是在心里默默补充了一句,这可不是“随便说说”,而是基于他对各种蛛丝马迹的分析和推断。
卡尔·格林的猜测并非空穴来风,他的哥哥在当地一家报社工作,虽然只是个小职员,但也能接触到一些普通人难以触及的内部消息。
虽然对于真正掌握权力核心的人来说,他哥哥知道的那些内幕信息,或许早已过时且并不全面,但这并不妨碍卡尔喜欢研究和分析这些信息,从中寻找一些常人难以察觉的真相。
“总之,一句话,你们信不信我吧!”,卡尔最后总结道,语气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自信。
“当然了,我们可是兄弟!”,约翰一把推开厕所隔间的门,用力拍了拍卡尔的肩膀,以示支持,却不小心蹭了卡尔一手水渍。
卡尔一脸嫌弃地打掉约翰湿漉漉的手,皱着眉头抱怨道,“所以约翰你能先去擦手吗?”,他语气中带着明显的嫌弃,“我严重怀疑你刚才在下水道里掏过东西……”。
“才没有啊!”,约翰矢口否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