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回到这鬼地方了。”
季岚有些费力地推开棺盖,从那口冰冷的青铜棺椁里爬了出来。他甩了甩胳膊,扭动脖颈,骨节发出“咔咔”的脆响。
阳光透过祭坛上方破败建筑的孔洞,投下几道斑驳的光柱,勉强驱散了些许阴冷。但这暖意与周围死寂腐朽的气息格格不入,反而更添诡异。
“每次都这么不明不白地死回来,再结实的心脏也经不住这么折腾。”他低声抱怨着,拍了拍身上沾染的厚重灰尘,那尘埃仿佛积淀了千百年的时光。
他走到祭坛边缘,目光落在那个悬浮在半空、纹丝不动的青铜沙漏上。它像一个忠诚的守卫,静默地矗立在那里,守护着这座空寂的死城。沙漏的外壳泛着冰冷的金属泽,中间凝固的金色细沙,仿佛时间的尸骸。
空气中飘散着若有若无的腐臭气息,源自祭坛上那些已经腐烂过半的祭品。这味道浓烈得近乎实质,让季岚忍不住皱紧了眉头。
“上次就是手贱碰了这玩意儿,才被吸进那个活过来的青铜城,然后又被定格弄死。”他盯着沙漏,眼神里满是戒备。那种被时间凝固的无力感,他不想再体验第三次了。想起那个叫姜雪的姑娘,她清丽的脸庞和最后那惊恐定格的眼神,让他的心沉甸甸的。
“这次,不能再莽撞了。”他收回目光,视线投向祭坛石基边缘那些之前发现的、扭曲怪异的符号。那些刻痕深浅不一,如同某种失落文明的密码,透着古老而神秘的气息。
“也许,这些符号才是关键。”季岚心念一动,反手从背后抽出了八苦鬼锯。
他走到其中一个看起来最为繁复的符号前,深吸一口气,小心翼翼地将八苦鬼锯锯齿状的剑刃,刺入了石质刻痕之中。
剑尖刚一没入,一股微弱却清晰的能量便顺着剑身逆流而上,如同温顺的溪流,缓缓注入他的右臂,然后扩散至全身。
这感觉并不强烈,却带着一种温润的滋养感。八苦鬼锯的剑身随之发出一阵轻微的嗡鸣,靠近剑格的那个古朴“生”字劫纹,似乎明亮了那么一瞬,边缘处仿佛多了一笔难以察觉的细微纹路。
“有反应!”季岚精神一振,眼底亮起了兴奋的光芒。看来这把凶剑不仅能吞噬能量、切割灵魂,还能充当解密工具。
他不再犹豫,加快了动作,将八苦鬼锯依次刺入祭坛边缘的其他符号刻痕。每接触一个不同的符号,便有一股性质略有差异的能量涌入体内。八苦鬼锯的震颤愈发明显,剑身上的墨绿火焰也跳动得更加活跃,像是在欢快地进食。那个“生”字劫纹上的纹路,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更加清晰、完整。
随着能量的不断注入,整座沉寂的青铜祭坛开始轻微地震动起来,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仿佛一头沉睡了无数岁月的巨兽,正缓缓苏醒,发出不耐的呻吟。
季岚的额头上渗出了细密的汗珠,心脏在胸腔里擂鼓般跳动。他能清晰地感觉到,随着仪式的进行,某种被禁锢的力量正在被释放,他正在触及这座死城最核心的秘密。
突然,祭坛中央那个原本空置的凹槽处,毫无征兆地迸发出一团柔和却异常明亮的光晕,如同黑夜中骤然点亮的灯塔。
悬浮在光晕上方的青铜沙漏,猛地旋转起来。它不再静止,外壳上的古老纹路仿佛活了过来,流转着奇异的光泽。中间那凝固的金色细沙,如同解冻的河流,开始重新向下流动,发出清晰可闻的“沙沙”声响。这声音不大,却仿佛直接响彻在季岚的灵魂深处,带着某种古老而沧桑的韵律。
季岚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他知道,自己无意间触发了某个关键的机关。
“这次,又会把我带到哪里去?”他屏住呼吸,全神贯注地盯着那飞速旋转的沙漏,不敢错过任何一丝变化。
沙漏旋转的速度越来越快,周围的光线和空间都开始扭曲、变形,形成一个不断扩大的旋涡。空气被搅动着,发出低沉的呼啸,强大的吸力从旋涡中心传来,仿佛要将周围的一切都吞噬殆尽。
旋涡的最中心,渐渐显露出一个漆黑的空洞,深不见底,如同通往另一个维度的裂隙,散发着未知而致命的吸引力。
季岚没有丝毫犹豫。他紧了紧握着八苦鬼锯的手,冰冷的触感让他纷乱的心绪安定下来。他想起了姜雪,想起了这座城市的秘密,想起了自己肩负的、或许是所谓的“天命”。
“不管前面是什么,总得闯一闯才知道!”他低喝一声,眼中闪烁着决绝的光芒,纵身一跃,主动投入了那深邃的黑暗旋涡之中。身影矫健,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勇气。
眼前瞬间被无尽的黑暗吞噬。强烈的失重感袭来,身体仿佛在无底的深渊中急速坠落,耳边只剩下狂风的呼啸。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只是一瞬,也许是漫长的时光,脚下终于传来了坚实的触感。巨大的惯性让他踉跄了几步,差点一屁股摔在地上。
季岚晃了晃还有些眩晕的脑袋,用力眨了眨眼,待视觉逐渐恢复后,他才看清自己所处的环境。这是一个极其庞大、空旷的地下空间,与其说是地宫,不如说是一座埋藏在地底的巨大殿堂。
穹顶高得望不到边际,上面镶嵌着无数散发着柔和白光的晶石,如同璀璨的星辰,将整个地宫照得亮如白昼,却又带着一种静谧的神秘感。
四周的墙壁由巨大的青铜砖块砌成,上面雕刻着密密麻麻、极其精细的图案和古老的文字。这些壁画连绵不绝,仿佛在无声地诉说着一段被遗忘的历史。
季岚走到一面墙壁前,好奇地伸出手,指尖触摸着冰冷的青铜壁画。画面上描绘着一座无比繁华、宏伟的城市,城市的建筑风格奇特,充满了青铜的质感。城市的最中心,矗立着一座高耸入云的巨大祭坛,祭坛的顶端,赫然安放着一个巨大的青铜沙漏。
“这祭坛……这沙漏……”季岚瞳孔微缩,这壁画上的景象,与他之前经历的死寂之城和那个短暂“活过来”的青铜城,几乎一模一样。
他顺着壁画看下去。画面描绘了盛大的祭祀仪式,无数人虔诚地跪拜着那个巨大的青铜沙漏,祈求着时间的恩赐。壁画的风格逐渐变得压抑、混乱,描绘了沙漏的力量开始失控,时间在城市中变得紊乱、停滞。最后,整座城市都陷入了永恒的静止,画面上定格着无数张惊恐、茫然、绝望的面孔,栩栩如生,令人不寒而栗。
“原来是这样……这座城,叫做时砂之城。”季岚看着壁画的最后一幕,轻声呢喃。他终于明白了那座死寂之城的前世今生。因为滥用操控时间的力量,最终被时间本身所惩罚、囚禁。
他心中涌起一股复杂的情绪,既有对这座失落文明的惋惜,也有对那些被永远定格的生命的同情。
季岚压下心头的感慨,继续向地宫深处探索。他发现前方排列着一排排高大的青铜书架,上面整齐地摆放着无数厚重的青铜典籍和竹简。这里仿佛是一座尘封已久的巨大图书馆。
他随手拿起一本散发着古老气息的青铜典籍,小心翼翼地翻开。书页由某种坚韧的金属薄片制成,上面刻满了蝌蚪状的古老文字,旁边还配有模糊的插图。借助之前《劫火金章》灌输的部分知识,他勉强能够辨认出其中的一些内容。
【流沙之眼,乃时砂之城之核心,宇宙时序之锚点,掌时间流转之权柄……】
【人心不足,妄图永恒,滥用神力,致时序崩坏,天地失衡,全城寂灭,化为时墟……】
【唯天命所归,身负劫火,手持鬼锯者,方能重启流沙之眼,拨正时序,复苏万灵……】
季岚合上典籍,金属书页发出沉闷的碰撞声。他站在原地,消化着刚刚得到的信息,内心掀起了惊涛骇浪。
“流沙之眼……时砂之城的核心……天命之人……身负劫火,手持鬼锯?”他下意识地低头看了看自己手中的八苦鬼锯,又想起了那本《劫火金章》,“这说的不就是我吗?”
他一直觉得自己穿越到这个诡异的时代,还带着不死之身和奇怪的武器功法,或许并非偶然。现在看来,这一切似乎都与这座时砂之城,与那掌控时间的流沙之眼,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自己,竟然是那个所谓的“天命之人”?
带着这个惊人的发现,季岚继续在地宫中穿行。在一处不起眼的角落,他发现了一道与周围墙壁格格不入的缝隙,似乎是一道隐藏的门。
他推开沉重的石门,门后是一个相对狭小的密室。密室的中央,安放着一个极其复杂的青铜仪器。这个仪器的造型与他在死城观星台上见过的星轨仪有几分相似,但结构更加精密繁复,无数齿轮、刻度和神秘的符文交错层叠,散发着强大的能量波动,一看就不是凡物。
季岚走到仪器前,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伸出手,轻轻触摸在仪器冰冷的表面上。
就在指尖接触的刹那,一股磅礴浩瀚的能量猛地从仪器中涌出,瞬间冲入他的身体,沿着经脉奔腾流淌。他只觉得脑袋“嗡”的一声,仿佛有无数信息洪流强行涌入脑海。
无数纷乱的画面在他眼前闪现、重叠:时砂之城的建立、辉煌、流沙之眼的发现与使用、祭祀的狂热、力量的失控、城市的静止……以及关于如何重启流沙之眼的方法,如同醍醐灌顶般,清晰地烙印在他的意识深处。
【轮回刻印,已记录死亡画面三十九幅。】
【《劫火金章》焚墟篇,习得进度提升。】
冰冷生硬的提示音再次响起,将他从信息的洪流中拉回现实。
季岚猛地睁开眼睛,眼神中充满了明悟。他终于彻底明白了。
“原来,我这具能够死而复生的身体,本身就是时砂之城为了应对浩劫而留下的‘种子’,蕴藏着重启流沙之眼、打破时间囚笼的潜力。”他低声自语,声音带着一丝难以置信,又有一份沉甸甸的责任感。
他握紧了手中的八苦鬼锯,剑身上的“生”字劫纹仿佛感应到他的心绪,散发出温和的辉光。这柄剑,不仅仅是武器,更是重启时间的关键钥匙之一。
“而《劫火金章》,就是引导和掌控这股力量的法门。”季岚看着青铜仪器,眼中充满了坚定。
他不再迟疑,走到仪器前,回忆着脑海中刚刚获得的知识,双手开始在仪器表面那些复杂的按钮和刻度盘上操作起来。随着他的动作,仪器表面的符文逐一亮起,发出低沉而有节奏的嗡鸣声,内部的齿轮开始缓缓转动,整座仪器仿佛从沉睡中苏醒。
最后,季岚举起八苦鬼锯,将其玄青色的剑身,精准地插入了仪器中心一个预留的、形状与剑刃完全吻合的凹槽之中。
强大的能量顺着剑身涌入仪器核心,如同点燃了引线。整个仪器猛地爆发出强烈的光芒,嗡鸣声瞬间变得高亢,密室开始剧烈地震动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