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延朗站在王素心小姐闺房外的长亭,走来走去的,心里默背着陈忘教给他的“台词”。
果不其然,他很快就发现了那个熟悉的偷窥王小姐的身影。
杨延朗有意吓一吓他,便悄悄潜入到他身后,突然一拍他肩膀,道:“刘兄,又来偷窥了。”
刘家宝吓得一激灵,又一屁股坐在地上。他抚心良久,才算是缓过来,大骂道:“你谁啊!”
杨延朗一脸坏笑,道:“刘兄莫慌,你仔细想想,昨天就是我抓到你偷窥的。”
刘家宝审视一会儿,忽的回忆起来,急切地抓住杨延朗胳膊问道:“杨少侠,是不是你们抓住女飞贼了,来给素心送救命的老山参了。太好了,太好了……”
杨延朗见他如此着急,却偏偏晾着他:“哎呀刘兄,我们昨晚摆好了鸿门宴,就等这女飞贼上钩了。可是,哎……”
“杨少侠,你别叹气啊!”刘家宝显得紧张而迫切。
可越是这样,杨延朗越是挤出一副悲伤的表情:“都怪我们无能,让到嘴的鸭子飞了,老山参也不知下落。只可怜王小姐,怕是活不过今天了。”
刘家宝一听,顿时如五雷轰顶,瘫软在地上,自语道:“素心,素……心……”
难过了一阵,他突然站起来,伸出手来,猛的揪住杨延朗衣领,吼道:“你们不是保证了吗?为什么做不到,为什么……”
杨延朗一脸坏笑:“好了好了,逗你玩儿的,女飞贼我们抓到了。”
刘家宝心情可谓大起大落,听到这里,终是松了一口气,抓着杨延朗衣领的手渐渐松了,连声说:“好,好,好……”
杨延朗话锋却又一转:“不过你也别高兴太早,我们问过了,女飞贼并没有老山参。根据得到的信息,我们也认为偷老山参的另有其人。”
“是谁?”刘家宝急切问道。
杨延朗故作神秘地将嘴贴近刘家宝的耳朵,轻声说:“你可知道,日防夜防,家贼难防。”
刘家宝一听,紧握双拳,急忙问道:“是哪个奴才,我叫他吃不了兜着走。”
杨延朗看着他,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微笑:“刘兄,你说呢?”
“你,你们,你们不会怀疑我吧!”刘家宝有些慌了神儿。
“没错,我们就是怀疑你。”杨延朗义正辞严:“你口口声声说自己是王小姐的表哥,为何不堂堂正正地去探望王小姐,却整日在这里偷偷窥探。这种行径,难道不令人怀疑吗?”
“不,不不,你们,你们怎么能怀疑我?”刘家宝矢口否认。
“姓刘的,有话到官府去说吧!跟我走。”说着话,杨延朗拽住刘家宝的胳膊,作势要将他送入官府。
刘家宝神色慌张,连连否认:“你们误会了,不是我,不是我干的。”
杨延朗拉扯一阵,问他:“你说不是你干的,那你每天在这里趴窗户干嘛?”
“我,我……”刘家宝欲言又止。
“说不清楚,还是跟我见官去吧!”杨延朗见他犹豫,又生拉硬拽,要带他见官。
“慢着,我说。”刘家宝无奈之下,只得吐出这么几个字。
杨延朗见状,终是松了手,只等刘家宝将一切和盘托出。
原来,这刘家宝和王素心不止有表兄妹这一层关系,更是指腹为婚的一对儿璧人:二人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称得上是一对儿让人羡慕的恋人。
只是,两个人腻在一起太久了,总是会有失去新鲜感的时候。
不知什么时候,也不知是他们中的哪一个,竟提出来要玩一个游戏,说来这个游戏也简单,就叫做“谁先理谁谁就输了”。
开始的时候,两人都感觉很新鲜,可时间一久便不对劲儿了,刘家宝无数次想找素心小姐,可是心中就是不想认输,活的很挣扎,很拧巴。
想想也是,两个从小玩在一起的人,突然互相要装作不认识一样,就是擦肩而过也互相有意不去看对方,不只是两人觉得尴尬,连家人都会感到奇怪的。
杨延朗听着别人家的故事,感到非常不能理解,便打岔道:“不就认个输嘛!有什么难的?”
刘家宝却解释道:“你不懂,这不是认输不认输的问题。我在想,素心能坚持这么久都不理我,她心里究竟有没有我?这个游戏,是不是她故意要摆脱我才玩的?所以,我才不能理她,至少不能先理她。”
“这种事,说清楚不就得了。”杨延朗一副不能理解的表情。
刘家宝则展现出一脸痛苦的样子“你不懂,如果她心里有我,认个输又有什么难的,我甚至对我们的爱都产生了怀疑。”
刘家宝不知道,与此同时,江月儿,芍药和展燕也以看病为由,和王素心小姐进行着类似的对话。
“你们不知道这有多么痛苦,”王素心愁眉不展:“明明一个人的时候想他想的不得了,见面的时候却偏偏要装作一副互不关心的样子。”
月儿问:“为什么不结束这个游戏呢?”
“他一个大男人,都不懂得主动认输,我才不认输,要不然以后怎么办?”素心小姐解释了她的理由。
月儿表示理解:“可是你又十分的想念他,想念以前的那些时光。”
“嗯,”素心小姐点了点头:“不瞒着各位了,我的病,根本就是我编造出来的,想着他能来看看我。没想到他的心这么硬,我也是没办法,才又想出女飞贼盗走老山参的故事,想着我要死了,他都不来看看吗?”
“你可知道,你随口编造的这一个故事,却害苦了本姑娘。”展燕之前一直未曾说话,此时见王小姐说出真相,不由忿忿道。
“这位姑娘是?”素心小姐心存疑惑。
“我便是被你诬陷的女飞贼。”展燕直言不讳。
“你……”王小姐听闻此事,眼睛里充满惊恐,眼看就要尖叫出来。
展燕见状,飞身上前,伸手捏住王小姐的嘴巴,另一只手将一个小药丸塞到她的嘴里,一拍王小姐下颌,药丸便被王小姐吞到肚子里。
“这是你诬陷我的惩罚。”展燕开口道。
再看素心小姐,吃过那药丸之后,竟一头躺倒在床上,不省人事。
屋外,杨延朗问刘家宝:“如果今天素心小姐真的死了,你仍不去看她,不会后悔吗?”
“我……”
刘家宝话没说完,突然听到屋里大喊:“不好了,王小姐不行了。”
刘家宝听到这句话,哪里还站的住?
他跌跌撞撞地冲进王小姐的闺房,一看见王小姐面无人色的躺在床上,顿时双腿一软,跪倒在地上,泪如泉涌,止不住地淌下来。
一边哭,还一边说:“素心,都怪我,我错了,我认输不行吗?你去了,我怎么办……”
声嘶力竭,细说种种后悔之状,实在是伤心欲绝。
末了,刘家宝甚至拿起剪刀,对准自己的胸膛,决绝道:“素心,你去了,我也绝不独活,免得你在那边孤单。”
说罢,竟将剪刀对准自己的胸膛刺去。
当啷……
千钧一发之际,一只黑色铁燕飞来,打掉了剪刀。
发出燕子镖的展燕开口道:“着急殉情干嘛?她又没死。”
话音刚落,素心小姐突然咳嗽了几声,似要缓缓醒转。
刘家宝喜出望外,急走至床前,将素心小姐紧紧抱在怀中。
“素心,我再也不玩那个游戏了,我爱你。我输了,我认输了。”
“我也爱你,我们险些都输了。”
两人紧紧相拥,你侬我侬,不作多表。
正当此时,陈忘也陪王员外来此。
他听着这二人经历生离死别之后的深情诉说,不禁用手抚摸着身后的木匣子,陷入一些回忆中。
“大叔,你真神,什么都知道。”芍药走到陈忘身边,用崇拜的眼神看着他。
“丫头,我也是根据种种事件猜测罢了,”陈忘很谦虚,也不忘表扬芍药:“你在云来客栈给我治眼时用的麻药不也用上了嘛!说起来,丫头你也是功不可没呀!”
“哪有。”芍药有些害羞。
“月儿妹妹,咱们也玩玩儿那个游戏怎么样?”杨延朗突发奇想,问道。
江月儿被杨延朗这突然的一句问懵了,下意识反问道:“什么游戏?”
杨延朗看着江月儿,说:“你忘了,就是他们玩的‘谁先理谁谁就输喽’的游戏呀!”
江月儿听到这里,瞳孔突然收缩了一下,眼波闪动,黑色的眼仁在纯白的瞳孔里微微颤抖。
她看着杨延朗,仿佛盯着一个陌生人,薄唇微启,半带犹豫地说道:“朗,哥哥?”
“别说话,就从现在开始吧!”杨延朗像个大孩子一样,用玩笑的口吻说道:“记住,谁先理谁谁就输了。”
“朗哥哥,我……”江月儿很着急,想要制止这种行为,却被杨延朗用食指封住江月儿的嘴唇,并用眼神示意她,再说下去,她就输了。
见江月儿止住了话,杨延朗便将双手叉在脑后,准备转身离开。
毕竟,他们从小到大腻在一起,这个游戏,对他而言还是新鲜而有趣的。
“朗哥哥,我输了。”江月儿见他要走,急切地将憋在嘴边的话喊出来。
杨延朗扭过头,心里充满了失望,长叹了一口气:“哎!你真无趣。”
“在朗哥哥心中,我只是个无趣的人吗?”江月儿低着头,心里这般想着。
她用牙齿紧紧咬住嘴唇,两只手不停地互相搓揉着,可还是抑制不住,一颗泪珠“啪嗒”一声落在手上,紧接着,更多的泪珠滑落下来。
杨延朗看到江月儿竟然哭了,顿时慌了神儿,想要用手去擦江月儿脸上的泪水,不料江月儿却把身子转到一边,再不给他碰了。
杨延朗更加不知所措,只好安慰江月儿:“我的好月儿,乖月儿,我错了,我认错,我悔过……咱们不哭了好吗?”
江月儿把头扭过来,眼里还积聚着泪水:“那你说,你错在哪里了?”
这一问,却把杨延朗问懵了,他实在是不知道月儿妹妹为何会突然哭泣。
想了半天,只好说:“我哪里都错了好嘛!你若是有气,便打我好了。”
说着话,便拉着江月儿的手往自己胸口捶打。
江月儿使劲挣脱杨延朗的手,认认真真地看着他,说:“朗哥哥,我们这辈子再也不要玩这个游戏,好不好。”
“好,你说不玩就不玩了。”杨延朗哪敢提半个不字,一口答应下来。
他见月儿仍然用溢满泪水的眼睛盯着他,干脆举起右手,发誓道:“我杨延朗对天发誓,这辈子再也不玩这个游戏了,否则,让人打断我的腿……”
月儿看杨延朗一言不合便要赌咒发誓,吓得赶紧堵住他的嘴。
“算了算了,把你腿打断,还不得我跟娘照顾你。”说着话,月儿拉起杨延朗发誓的手,回以一个大大的笑容:“朗哥哥,走吧,我们回家。”
杨延朗见江月儿一时哭一时笑的,实在让人摸不着头脑,边走边喃喃着:“你们女人真是让人搞不懂。”
江月儿牵着他,只在心里默默说了句:“傻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