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看他的眼睛!”林媛一把将宁夜拉到身后,同时从口袋里掏出一把混合着香灰的粗盐,朝“赵师傅”撒去。
盐粒在空中形成一道闪烁的雾墙。赵师傅——或者说那个披着赵师傅皮囊的东西——发出刺耳的嘶吼,身体像被风吹散的沙画般扭曲变形。他的影子却站在原地不动,逐渐膨胀成三米多高的怪物轮廓,头部那两个角状突起变得更加明显。
“跑!”林媛拽着宁夜往后院围墙方向冲去。
身后传来布料撕裂的声音,接着是一连串“咔嗒咔嗒”的关节错位声。宁夜忍不住回头,看到赵师傅的身体像破布娃娃一样被从内部撕开,一个漆黑的身影正从中钻出来。那东西有着近似人的轮廓,但四肢过长,头部直接与肩膀相连,两只弯曲的角在月光下泛着冷光。
“那是什么鬼东西?”宁夜喘着气问。
“巡夜鬼。”林媛翻过围墙,“马师叔的看门狗。别回头看,它会吞噬人的勇气。”
两人一路狂奔到附近的树林才停下。宁夜双手撑膝,大口喘气,喉咙里弥漫着血腥味。林媛则警惕地环顾四周,从脖子上取下那块玉牌握在掌心。
“解释一下。”宁夜直起身,“赵师傅被附身了?马馆长到底是什么?那个地下室里的黑烟又是什么?”
林媛靠着一棵老松树滑坐在地,突然显得异常疲惫:“太多了...我不知道从哪开始。”
“从真相开始。”宁夜蹲在她面前,“别再隐瞒了。马馆长说你父亲代替你成为第七祭品是什么意思?你家族和444号到底有什么关系?”
月光透过树叶间隙,在林媛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她沉默良久,终于开口:
“林家是';守夜人';一族,世代镇压各地邪祟。1978年那场大火不是意外,而是';它';的一次觉醒。”林媛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玉牌,“当时死了很多人,怨气冲天,差点让';它';完全挣脱束缚。我祖父带着六个徒弟——包括马师叔——用禁术暂时封印了';它';。”
“六个消防员...”
“不是消防员。”林媛摇头,“那是官方说法。实际上是我祖父的六个徒弟自愿成为';六柱';,用灵魂镇压六个阴眼。而第七个位置...”她声音低了下去,“本该由马师叔担任。”
宁夜想起照片上年轻的马馆长:“但他逃了?”
“不是逃。”林媛冷笑,“他做了交易。用一只眼睛为代价,换取了自由...也成了半个守门人。”
“守门人?”
“阴阳之间的看守。”林媛的黑眼睛在月光下深不见底,“四十年来,马师叔一直维持着那个不完整的阵法,同时寻找彻底释放';它';的方法...因为';它';许诺给他无尽的力量。”
宁夜想起地下室里的黑烟人形:“‘它';到底是什么?”
林媛摇头:“不能说名字。名字会加强联系。”她做了个包裹的手势,“我们叫它';影噬';,因为它以人的恐惧和绝望为食,像影子一样无声无息地侵蚀灵魂。”
夜风吹过树梢,发出呜咽般的声响。远处,殡仪馆的轮廓在月光下显得格外阴森。
“你父亲...?”
“十年前,马师叔发现一个秘密。”林媛的声音变得僵硬,“林氏血脉是封印的关键。中元节那天,如果用林家人的灵魂重新激活七柱,就能暂时打开通道,释放';它';的一小部分力量。”她握紧拳头,“而我...是当时唯一的林家血脉。”
宁夜突然明白了:“你父亲代替了你。”
林媛点头,眼中闪过一丝水光:“他把我打晕藏起来,自己去见了马师叔...再也没回来。”她抬起头,“现在你明白为什么我必须阻止马师叔了。不仅为了那些无辜的人,也为了我父亲。”
宁夜想起第七柱里那个模糊的人形:“你说你父亲还';存在';...是什么意思?”
“灵魂被分割了。”林媛轻声解释,“大部分困在第七柱里维持阵法,但还有一丝意识残留...就像那些消防员的灵魂碎片偶尔会在殡仪馆显形一样。”
一只猫头鹰在不远处鸣叫,像是某种不祥的预兆。宁夜突然想到一个问题:“马馆长说中元节只是个形式...是什么意思?”
“原本阴阳界限只在中元节最弱。”林媛皱眉,“但马师叔这些年收集了太多怨气,加上今晚那七具新死的活尸...他可能已经积累了足够的力量随时尝试打开通道。”
“那我们怎么办?”
林媛从背包里取出《镇魂录》,翻到某一页:“唯一办法是彻底摧毁七柱,解放所有被困灵魂...然后用新的封印暂时困住';影噬';。”
宁夜看着书页上的复杂图解:“需要什么条件?”
“七个自愿的灵魂组成临时阵法。”林媛的声音平静得不自然,“必须是活人,且生辰八字与七柱原主相符。”
“这几乎不可能...”
“不。”林媛直视宁夜,“我已经找到了六个符合条件的人...包括你。”
宁夜瞪大眼睛:“我?”
“你的生辰八字...与第七柱原主完全吻合。”林媛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这也是为什么你能看到那些别人看不到的东西...为什么马师叔一开始就选中你来444号工作。”
宁夜脑中闪过一系列片段:马馆长诡异的面试,那些针对他的“规则”,地下室里的对话...一切都指向一个可怕的结论。
“等等...你是说,马馆长计划用我作为第七祭品?”
林媛点头:“原本是的。但现在...”她突然停住,警惕地看向树林深处,“有人来了。”
草丛沙沙作响,一个黑影踉踉跄跄地走来。月光下,宁夜认出是真正的赵师傅,他脸色惨白,左臂不自然地扭曲着,衣服上满是血迹。
“林...林小姐...”赵师傅气若游丝,“它...它来了...”
林媛迅速扶住摇摇欲坠的老人:“老赵,发生了什么?”
“巡夜鬼...撕了我的替身...”赵师傅咳嗽着,吐出一口黑血,“马馆长...他变了...全身都是符文...说要在明晚子时...完成仪式...”
“明晚?不是中元节?”
赵师傅摇头:“提前了...他说...材料已经齐了...”老人突然抓住林媛的手,“小心...第七祭品...不是你...是...”
一阵剧烈的咳嗽打断了他。赵师傅最后抽搐了几下,瞳孔逐渐扩散。林媛轻轻合上他的眼睛,从包里取出一张黄符贴在老人额头。
“至少他死得干净。”林媛低声说,“没有被';影噬';污染。”
宁夜仍震惊于刚才的对话:“赵师傅说第七祭品不是你是...什么意思?”
林媛没有立即回答。她小心地将赵师傅的尸体平放在地上,用枯叶简单掩盖,然后站起身:“我们得找个安全的地方。马师叔放出巡夜鬼,说明他已经开始最后的准备了。”
“去哪?”
“我有个地方。”林媛拉起宁夜,“跟我来。”
两人穿过树林,来到一栋废弃的农舍。林媛轻车熟路地从门框上摸出钥匙,打开了吱呀作响的木门。
屋内积满灰尘,但基本设施完好。林媛点燃一盏油灯,昏黄的光线下,宁夜看到墙上挂着几张泛黄的照片——都是林媛和一对中年夫妇的合影。
“这是...”
“我小时候住过的地方。”林媛从橱柜里找出几个罐头,“离殡仪馆够近,又足够隐蔽。”
宁夜环顾四周,注意到墙角有个神龛,里面供着七个牌位,最前面的一个写着";林国栋";。
“你一直一个人?”
“母亲在我五岁时去世。”林媛的声音平静,“父亲失踪后,我被舅舅收养,但他...不太喜欢小孩。十六岁起我就独自生活了。”
宁夜想说些什么,但林媛已经转身去检查门窗了。她的背影在油灯下显得格外单薄,却又异常倔强。
简单吃了些罐头食物后,林媛摊开《镇魂录》和几张手绘地图。
“明晚子时,马师叔会在七区进行最后仪式。”她指着地图上标注的七个红点,“我们需要同时破坏这七处阴眼,释放被困的灵魂。”
“就我们两个人?”
“我会安排其他人负责六处。”林媛犹豫了一下,“但第七处...必须是你。”
“为什么?”
“因为...”林媛深吸一口气,“第七柱里困着的是我父亲的部分灵魂。只有与他命格相符的人才能安全释放他...而那个人就是你。”
宁夜想起第七柱里那个模糊的人形:“如果我失败了?”
“你的灵魂会被吸入柱中,成为新的';燃料';。”林媛直视他的眼睛,“所以不能失败。”
农舍外,夜风渐强,吹得窗户咯咯作响。宁夜突然意识到,明天这个时候,他们中的一个——或者两个——可能已经死了。
“然后呢?”他问,“就算成功破坏七柱,那个';影噬';怎么办?”
林媛翻开《镇魂录》最后一页:“需要一个新的临时封印。七个自愿的灵魂,站在七个位置上念诵镇魂咒...至少能困住它一年。”
“一年后呢?”
“会有人找到永久解决办法的。”林媛避开宁夜的目光,“历来如此。”
宁夜敏锐地捕捉到了她的回避:“代价是什么?对那七个灵魂?”
林媛沉默良久,终于轻声说:“灵魂会永远与封印绑定...无法往生。”
“那就是...永恒的囚禁?”宁夜震惊地看着她,“谁会自愿做这种事?”
林媛没有回答,只是静静地看着窗外的月亮。宁夜突然明白了——她早就计划好由自己充当其中之一。
“不。”宁夜抓住她的手,“一定有别的办法。”
林媛抽回手:“规则就是规则。有些代价...必须有人付。”她站起身,“睡会儿吧,明天会很漫长。”
宁夜想再争辩,但林媛已经转身走向里屋,背影决绝而孤独。
天蒙蒙亮时,宁夜被一阵低语声惊醒。他轻手轻脚地爬起来,看到林媛跪在神龛前,手里拿着三炷香,正用那种古老的语言低声祈祷。她的肩膀微微颤抖,在晨光中显得异常脆弱。
宁夜悄悄退回临时床铺,假装继续睡觉。几分钟后,林媛走过来,轻轻为他掖了掖被角,动作轻柔得不可思议。她的手指拂过宁夜额头时,带着一丝凉意和淡淡的草药香。
“对不起...”她轻声道,“把你卷进来...”
宁夜保持均匀的呼吸,心跳却快得像擂鼓。林媛的脚步声渐渐远去,前门轻轻打开又关上。宁夜立刻爬起来,从窗户看到林媛朝殡仪馆方向走去。
他迅速穿好衣服跟了上去,保持安全距离。林媛没有走大路,而是沿着一条隐蔽的小径绕到殡仪馆后墙。她在那里停下,从包里取出七张黄符,按特定方位贴在墙上,然后开始低声吟诵。
宁夜躲在树后观察。随着林媛的咒语声,那些符纸逐渐变成灰黑色,像是被火烧过一样。更奇怪的是,墙壁上开始渗出暗红色的液体,形成一个个诡异的符号——与宁夜在尸体上看到的锁魂印极为相似。
“出来吧。”林媛突然开口,头也不回,“我知道你跟着我。”
宁夜尴尬地从树后走出:“我只是...”
“担心我?”林媛转身,嘴角挂着若有若无的苦笑,“没必要。这是我的命运。”
“什么命运?送死的命运?”宁夜忍不住提高声音,“你昨晚说需要七个自愿的灵魂...你早就计划好自己是其中之一,对不对?”
林媛没有否认:“林氏血脉是封印的核心。没有我,临时封印撑不过一夜。”
“那永久解决办法呢?一年后怎么办?”
“会有人...”
“别再说这种屁话了!”宁夜抓住她肩膀,“如果注定有人要牺牲,为什么不能是我?我的生辰八字不是正好匹配吗?”
林媛的眼睛微微睁大:“你...愿意?”
“当然不';愿意';!”宁夜几乎是在吼,“但如果必须有人这么做...为什么是你?你明明有那么多活下去的理由!”
“比如什么?”林媛突然反问,“一个没有家人、没有朋友、从小与尸体打交道的怪胎?我的整个人生都在为这一刻做准备,宁夜。这是我的责任,我的...”
“借口!”宁夜打断她,“这只是你逃避生活的借口!你害怕活着,害怕与人建立联系,所以躲在';责任';后面!”
林媛像是被扇了一巴掌,脸色瞬间变得煞白。她张嘴想反驳,却被一阵刺耳的警笛声打断。
两人同时转头——三辆警车正驶向殡仪馆前门。
“糟了。”林媛脸色一变,“警察来了...马师叔会把他们全变成祭品!”
两人顾不得争吵,迅速绕到前门。警车停在主楼前,六名警察正谨慎地接近。带队的警官看到林媛和宁夜,明显松了口气。
“你们没事!”他走过来,“昨晚接到报警说这里有异常,我们...”
“离开!”林媛厉声打断,“立刻离开这里!”
警官皱眉:“小姐,我们需要检查...”
他的话没能说完。主楼的大门突然爆开,一股黑烟喷涌而出,瞬间笼罩了最前面的两名警察。黑烟中传来不似人类的尖叫,接着是血肉撕裂的声音。
“跑!”宁夜拽着最近的警察往后撤,“快跑!”
但已经晚了。黑烟分成六股,像触手般缠住每个警察。他们的身体以不可能的角度扭曲,皮肤下浮现出与马馆长身上相似的符文。最恐怖的是他们的眼睛——全部变成了浑浊的黄色,瞳孔缩成一条细线。
“新鲜的祭品...”一个熟悉的声音从黑烟中传来。
马馆长——或者说,曾经是马馆长的那个东西——从主楼门口走出。他的身体比昨天更加扭曲,右眼处的黑洞扩大了近一倍,里面蠕动着无数黑色丝线。裸露的皮肤上布满发光的红色符文,像是被烙铁烫上去的。
“小媛儿...”他咧嘴一笑,露出锯齿状的牙齿,“带观众来看表演了?”
林媛已经结起手印,口中快速念诵咒语。宁夜则掏出铜钱剑,挡在她前面。
马馆长——我们姑且还这么称呼他——做了个手势,那六个被附身的警察同时扑来。宁夜挥动铜钱剑,剑身碰到第一个警察时迸出火花,但对方只是踉跄了一下就继续前进。
“没用的!”马馆长大笑,“活人的灵魂还在体内,你的剑伤不到他们!”
林媛突然从宁夜身后冲出,手中多了一把从未见过的银色匕首。她灵活地避开警察们的抓捕,将匕首刺入最近一个的胸口。没有流血,但那个警察立刻瘫软在地,一股黑烟从口中涌出,消散在空气中。
“镇魂匕!”马馆长怒吼,“你去了老宅!”
林媛没有理会,继续攻击下一个目标。宁夜也学着她的样子,不再用铜钱剑砍杀,而是改为拍打警察们的额头——林媛曾说过,额头是灵魂的窗户。
两人配合下,很快放倒了四个被附身的警察。但剩下的两个突然改变策略,一个抱住宁夜的腰,另一个抓住林媛的手臂。他们的力气大得惊人,宁夜听到自己的肋骨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游戏时间结束。”马馆长慢慢走近,“该准备今晚的盛宴了...”
他伸手抓向林媛的脖子,却在即将碰触的瞬间被一道金光弹开。林媛胸前的玉牌发出耀眼的光芒,形成一个保护罩。
“林家玉牌?”马馆长冷笑,“你父亲也有一个,最后不还是...”
他的话被一阵突如其来的铃铛声打断。远处传来清脆的铜铃声,节奏奇特,像是某种古老的调子。
马馆长脸色大变:“不可能...”
铃声越来越近,伴随着整齐的脚步声。宁夜转头看去——六个穿着老式消防制服的男人排成一列走来,每人手中都摇着一个铜铃。他们的脸模糊不清,像是隔着一层毛玻璃,但胸前的“第四棉纺厂消防队1978”字样清晰可见。
“六柱...”林媛轻声说,“他们感应到了危机...”
马馆长咆哮一声,右眼的黑洞中伸出无数黑色丝线,像触手般袭向消防员们的幽灵。但那些丝线刚接近就被铜铃声震碎,化为黑烟消散。
“还没到时候!”马馆长不甘地后退,“今晚...今晚子时!”他恶狠狠地瞪了林媛和宁夜一眼,身体突然融化成一滩黑水,渗入地下。那两个控制他们的警察也同时瘫软倒地,不省人事。
消防员们的幽灵停下脚步,转向林媛,齐齐鞠躬,然后像烟雾般消散在晨光中。铜铃声余音袅袅,最后也归于寂静。
宁夜扶起林媛:“那是...?”
“六柱的显形。”林媛喘息着,“他们在警告马师叔不要提前破坏平衡...”她检查了下昏迷的警察,“还好,都活着。我们必须在他们醒来前离开。”
“去哪?”
“准备今晚的战斗。”林媛看着初升的太阳,“时间不多了。”
回到农舍,林媛从床底下拖出一个古老的木箱。打开后,里面整齐摆放着七套工具:铜铃、符纸、香炉、匕首...每套略有不同,但都散发着岁月的气息。
“林家历代守夜人的法器。”她轻声解释,“今晚我们需要所有帮助。”
宁夜注意到箱子里还有一本薄薄的日记,封面上写着“林国栋”三个字。林媛顺着他的目光看去,犹豫了一下,然后取出日记递给他。
“我父亲最后的记录。也许...能帮你理解今晚我们必须做的事。”
日记从十年前中元节前一周开始,字迹起初工整,后来越发潦草:
“7月9日:马师兄越来越不对劲。他开始在停尸间进行秘密仪式,用尸体做实验。我警告他这样会削弱封印,他却说时代变了...”
“7月11日:发现马师兄在收集阴年阴月阴日生者的头发和指甲。最可怕的是,他手上出现了';影噬';的印记。它已经开始腐蚀他了...”
“7月13日:对峙。马师兄承认与';影噬';做了交易。他说要用媛儿作为第七祭品打开通道。我告诉他除非踏过我的尸体...”
“7月14日:准备完毕。如果明天我失败了,至少媛儿会安全。老赵答应照顾她。奇怪的是,今晚卜卦显示十年后将有一个与媛儿命格相生的年轻人出现,可能是转机...”
最后一页写着:
“7月15日:它骗了马师兄。通道打开需要的不是林氏血脉的死亡,而是融合。我必须亲自去阻止。如果我死了,希望媛儿能原谅我...”
宁夜抬头:“‘融合';是什么意思?”
林媛摇头:“不清楚。父亲死后,很多秘密失传了。”她拿出一张黄纸,“现在,我们需要准备今晚的符咒。”
整个下午,两人都在绘制符纸和调配药剂。林媛教了宁夜几个更复杂的手印和咒语,还在一张特制的黄符上写下两人的生辰八字,折成护身符交给宁夜。
“戴着它。”她严肃地说,“关键时刻能保命。”
傍晚,林媛从箱子里取出一套黑色法衣换上,又在额头画了一个奇怪的符号。宁夜则按照她的指示,在胸口、手心、脚心都涂上了特制的朱砂。
“记住,”林媛最后一次交代,“子时整,无论发生什么,必须准时破坏第七柱。口诀和手印都记住了吗?”
宁夜点头:“释放灵魂后呢?”
“立刻撤离。”林媛避开他的目光,“剩下的交给我。”
“林媛...”宁夜想说些什么,但所有词句在喉咙里打结。最后他只是伸出手,轻轻握住她冰冷的手指,“我们会再见吗?”
林媛没有回答,只是轻轻回握了一下,然后迅速抽出手:“该出发了。”
夜幕降临,殡仪馆笼罩在诡异的寂静中。两人从后院翻墙进入,小心地避开可能的监视。主楼一片漆黑,只有七区地下室的方向隐约透出暗红色的光。
“分头行动。”林媛低声说,“我去引开马师叔的注意,你去第七柱。”
“等等。”宁夜拉住她,“如果...如果失败了呢?”
林媛的黑眼睛在月光下深不见底:“那就跑。跑得越远越好,永远别回头。”
她突然凑近,在宁夜唇上留下一个轻如蝶翼的吻,然后转身消失在黑暗中,速度快得宁夜来不及反应。
唇上残留的触感像火焰般灼热。宁夜深吸一口气,握紧铜钱剑和符纸,朝七区地下室摸去。
地下室的铁门大敞着,里面传出低沉的吟诵声。宁夜屏息靠近,看到马馆长站在七芒星中央,周围站着七个人——正是那七具新送来的尸体,每具天灵盖上都插着一根银针。更可怕的是,七具失踪的尸体被钉在七根石柱上,像某种 grotesque 的装饰。
马馆长的吟诵声越来越快,七芒星的线条开始发光,先是暗红,然后逐渐变成刺眼的血红色。宁夜知道时间不多了,他必须等林媛的信号——六处阴眼同时被破坏的震动。
突然,整个殡仪馆剧烈震动起来,像是发生了六级地震。六根石柱上的符文同时黯淡,只有第七柱依然发着光。马馆长发出愤怒的咆哮:“小媛儿!你敢!”
宁夜抓住机会冲进地下室,直奔第七柱。柱子上钉着的是那个对林媛说过话的女孩小雨,她的眼睛大睁着,充满痛苦。宁夜按照林媛教的那样,结印念咒,然后将铜钱剑刺入柱子上的特定位置。
柱子发出刺耳的尖叫,符文一个个熄灭。小雨的尸体滑落下来,露出柱子内部——那里困着一个模糊的人形,正是宁夜之前见过的林国栋。
“快...走...”人形艰难地开口,“它要...醒了...”
整个地下室突然剧烈摇晃,地面裂开无数缝隙,暗红色的液体喷涌而出。马馆长——现在更像是一团人形黑影——在七芒星中央狂笑:“晚了!太晚了!通道已经打开!”
宁夜看到七芒星中央出现一个黑洞,正在迅速扩大。洞中伸出无数黑色触手,抓住那七具新尸体拖入深渊。更可怕的是,那些触手开始伸向宁夜...
千钧一发之际,一道银光闪过,斩断了几条最近的触手。林媛出现在门口,手中的镇魂匕闪着寒光。
“现在!”她对宁夜大喊,“念解放咒!”
宁夜迅速结印,念出林媛教他的口诀。第七柱轰然碎裂,林国栋的灵魂化作一道金光射向林媛,与她胸前的玉牌融为一体。
马馆长——现在应该叫它“守门人”了——发出不似人类的尖啸:“不!那是我的!”
黑洞剧烈膨胀,几乎占据半个地下室。宁夜看到里面有无数扭曲的人形在挣扎,最中央是一个巨大的黑影,正慢慢向洞口移动。
“它要出来了!”林媛脸色惨白,“临时封印来不及了!”
“那就永久解决!”宁夜突然想起日记中的话,“你父亲说';融合';...是什么意思?”
林媛猛地转头看他,眼中闪过一丝顿悟:“不是死亡...是融合!林氏血脉与纯阳命格的融合!”她抓住宁夜的手,“我明白父亲的意思了...但代价...”
“什么代价?”
“我们的灵魂将永远绑定在一起...也永远与封印绑定。”林媛的声音颤抖,“没有转世,没有解脱...”
黑洞中,那个巨大的黑影已经清晰可见——一个由无数痛苦人脸组成的怪物,每个面孔都在无声尖叫。
宁夜看着林媛的眼睛:“怎么做?”
“血与誓。”林媛举起镇魂匕,“但一旦开始就不能回头...”
宁夜没有犹豫,握住林媛持刀的手:“那就开始吧。”
林媛深吸一口气,用匕首划过两人的手掌,然后将流血的手紧紧相握。她开始用一种古老的语言吟诵,声音轻柔却充满力量。宁夜虽然听不懂,但奇异地感觉自己在跟着念诵,仿佛灵魂深处记得这些词句。
他们的血滴在地上,没有融入那些暗红液体,而是形成一个个发光的金色符文。符文越来越多,组成一个与七芒星相反的图案,向黑洞蔓延。
守门人——马馆长的残余意识——发出绝望的嚎叫,扑向两人,但在接触到金光时像蜡一样融化。黑洞中的巨大黑影也剧烈挣扎,却无法阻止金色符文的蔓延。
“现在!”林媛将两人的手举向黑洞,“以血为誓,以魂为锁!”
金光爆发,如潮水般吞没了整个黑洞。宁夜感到一阵撕心裂肺的疼痛,仿佛灵魂被一分为二。最后的意识中,他听到林媛的声音,轻柔而坚定:
“同生共死,永不分离...”
然后世界陷入一片金色的寂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