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怀瑾的手指在扳机上微微收紧。那只从门缝中伸出的手在昏暗的光线下泛着诡异的青白色,指关节处布满紫黑色的尸斑。更可怕的是,他分明看见那只手的中指上戴着一枚熟悉的铜戒指——和失踪的李会计手上的一模一样。
“那是...李先生的...”他的声音卡在喉咙里。
林秋萤突然抓住他的手腕,力道大得惊人。“别开枪,”她急促地低语,“枪声会惊醒其他东西。”
就在这时,门缝里的手突然痉挛般地抽搐起来,指甲刮擦着木门,发出令人牙酸的声响。陆怀瑾感到一阵恶寒顺着脊背爬上来,他分明看见那些指甲缝里塞满了暗红色的碎肉。
“咚!”
又是一声闷响从室内传来,这次近在咫尺。门被撞开了一条更宽的缝隙,昏黄的灯光流淌而出,在地板上投下一道扭曲的光带。借着这光线,陆怀瑾看见林秋萤的脸色变得铁青,她的嘴唇无声地蠕动着,像是在计算什么。
“子时将至...”她突然说道,声音轻得像羽毛落地,“我们必须在天亮前找到赵馆长的日记。”
还没等陆怀瑾回应,特殊处理室的门突然完全打开。眼前的景象让他的胃部一阵痉挛——
房间中央是一个巨大的石台,上面摆满了各种玻璃器皿。几个大号标本瓶里漂浮着人体器官:一颗心脏、两片肺叶、还有一截缠绕着血管的脊柱。但最令人作呕的是石台边缘那个敞开的玻璃棺,里面躺着一具被解剖到一半的尸体。尸体的胸腔大敞,内脏不翼而飞,而那只伸出门外的手,正是属于这具尸体的。
“那是...李会计?”陆怀瑾强忍着呕吐的冲动。
林秋萤没有回答。她的目光锁定在房间角落的一个铁皮柜上,柜门上用红漆画着一个诡异的符号——一个倒五芒星,中间嵌着只眼睛。
“帮我警戒。”她说着,已经向铁柜走去,手术刀在手中灵活地转了个圈。
陆怀瑾刚要跟上,突然听到身后走廊传来“啪嗒”一声轻响。他猛地转身,手枪指向声源处,却只看到空荡荡的走廊。但地板上...地板上多了一串湿漉漉的脚印,正从楼梯方向延伸过来,每一步都在木地板上留下一个暗红色的水渍。
“林小姐...”他压低声音警告,“我们不是唯一会动的...”
话音未落,一阵刺骨的阴风突然从走廊尽头卷来,带着浓重的腐臭气息。煤油灯的火苗剧烈摇晃,将两人的影子扭曲地投在墙上。陆怀瑾分明看见,在那些晃动的阴影中,多出了第三个影子——一个佝偻着背,头部异常膨大的身影。
“别看影子!”林秋萤厉声喝道,同时用力拉开铁柜,“帮我把这个搬出来!”
陆怀瑾强迫自己移开视线,冲向铁柜。柜子里是一个沉重的青铜箱子,表面刻满了古怪的符文。就在他们合力将箱子拖出来的瞬间,走廊里的脚步声突然加快了,伴随着一种黏腻的、像是湿布拖过地板的声音。
“砰!”
特殊处理室的门突然重重关上,震得墙上的手术器械叮当作响。陆怀瑾感到一阵刺骨的寒意从脚底窜上来,他的呼吸在空气中凝结成白雾——室内的温度正在急剧下降。
林秋萤却异常镇定。她从衣领里扯出一条红绳,上面挂着三枚铜钱。“帮我守着,”她将铜钱按在箱子的锁孔处,“这东西需要活人的阳气才能开。”
铜钱接触到锁孔的瞬间,箱子突然发出一声尖啸,像是有什么东西在里面挣扎。陆怀瑾紧握手枪,死死盯着那扇不停震动的门——门板中央正在慢慢凸起,形成一个模糊的人脸轮廓。
“快一点!”他催促道,声音因紧张而嘶哑。
“成了!”林秋萤低呼一声。箱盖弹开的瞬间,一股腐臭的黑烟喷涌而出。待烟雾散去,陆怀瑾看见箱子里整齐地码放着几本皮面日记、一叠发黄的照片,还有...一把沾满褐色污渍的银质小刀。
林秋萤直接拿起最上面的日记本翻开。陆怀瑾凑过去,看见扉页上用血写着:
“血肉苦弱,魂魄永存。借尸还阳,可得长生。——赵世昌,民国二十三年春”
就在这时,门上的凸起突然“噗”地一声穿透了木板,露出一只布满血丝的眼睛。门把手开始疯狂转动,整扇门剧烈摇晃,门框上的灰尘簌簌落下。
“拿上日记!”林秋萤将本子塞给陆怀瑾,同时抓起那把银刀,“我们得从窗户走!”
陆怀瑾刚把日记塞进怀里,就听见“咔嚓”一声脆响——门锁被硬生生扭断了。在门被推开的一瞬间,他瞥见了一个佝偻的身影:穿着破旧的巡捕制服,脖子不自然地歪向一边,裸露的皮肤上布满了紫黑色的尸斑...
“走!”
林秋萤已经撬开了窗户。两人先后翻出窗外,落在殡仪馆后院的积雪上。陆怀瑾最后回头望了一眼,只见那个穿着巡捕制服的“东西”正站在窗口,腐烂的脸上露出一个诡异的微笑。更可怕的是,他认出了那张脸——正是三个月前吊死在梧桐树上的王巡捕!
“别看!”林秋萤拽着他向前跑,“被它记住长相就完了!”
两人跌跌撞撞地穿过乱葬岗般的后院,积雪掩盖了无数凸起的土包。陆怀瑾不小心踩到一个松软的东西,低头一看,竟是一只从雪中伸出的青灰色手臂!
“这边!”林秋萤拉着他拐向一堵矮墙。就在他们翻墙而出的瞬间,殡仪馆所有的窗户突然同时亮起绿光,里面人影幢幢,像是在举行某种诡异的集会。
墙外的巷子里,林秋萤终于停下脚步,弯腰剧烈喘息。“暂时...安全了...”她断断续续地说,“但我们必须在天亮前...找到安全的地方...”
陆怀瑾这才注意到她的异常。月光下,林秋萤的脖颈处隐约可见三道青黑色的抓痕,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向锁骨蔓延。最可怕的是,那些抓痕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在蠕动...
“你受伤了?”他伸手想去查看。
林秋萤猛地后退一步,拉高了衣领。“不是现在,”她的声音突然变得异常冷静,“先看日记。赵世昌的秘密...都在里面。”
远处,更夫的梆子声再次响起。这次,清晰地敲了五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