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玄墨站在444号殡仪馆门前,抬头望着那栋灰暗的三层建筑。外墙爬满了枯萎的爬山虎,像是无数干枯的手指试图抓住什么。七月的傍晚,这里却冷得反常,呼出的白气在空气中凝结又消散。
“你确定要接这份工作?”中介老张搓着手臂上的鸡皮疙瘩,“这地方...不太干净。”
鱼玄墨推了推鼻梁上的黑框眼镜,镜片后的琥珀色眼睛闪过一丝兴趣:“工资是普通殡仪馆的三倍。”
“那是因为没人愿意来!”老张压低声音,“上个月刚有个守夜人疯了,说什么看见尸体在跳舞。前年还有个直接失踪的,警察搜遍了都没找到。”
鱼玄墨没回答,只是从口袋里掏出一枚古旧的铜钱,在指间翻转。铜钱正面刻着“通幽”二字,背面是一幅模糊的阴阳图。
老张见状叹了口气:“行吧,反正我提醒过你了。钥匙给你,早上八点有人来接班。记住,无论听到什么声音,别进地下室。”
鱼玄墨接过那把锈迹斑斑的钥匙,指尖传来刺骨的寒意,仿佛握着一块冰。
殡仪馆内部比外观更加破败。走廊的荧光灯时明时暗,投下摇曳的影子。鱼玄墨按照老张的指示找到了值班室——一个十平米左右的小房间,墙上贴满了发黄的值班表和注意事项。角落里摆着一张行军床,床单上可疑的褐色污渍让鱼玄墨决定今晚还是坐着比较好。
他打开随身携带的笔记本电脑,调出殡仪馆的平面图研究起来。444号殡仪馆建于上世纪四十年代,最初是日军的一个医疗站,战后改建为殡仪馆。建筑呈“回”字形,中央是一个天井,据说曾经是用来焚烧尸体的地方。
“有意思。”鱼玄墨轻声自语,手指划过屏幕上标注着“地下室”的灰色区域。
晚上十点,鱼玄墨开始第一次巡逻。按照规定,夜班管理员需要每小时检查一遍尸体储藏室和主要通道。他拿着手电筒,推开储藏室厚重的金属门,寒气立刻扑面而来。
储藏室里排列着十二个冷藏柜,目前只有三个在使用中。鱼玄墨核对标签:7号柜是车祸身亡的中年男性,9号柜是自然死亡的老年女性,12号柜则是...
“无名氏,女性,约25-30岁,死因不明。”鱼玄墨皱眉,“怎么会有无名尸?”
就在这时,他听到身后传来“咔嗒”一声轻响。
鱼玄墨猛地转身,手电筒的光束扫过空荡荡的房间。什么都没有。但当他再次看向冷藏柜时,12号柜的门微微开了一条缝。
“系统故障?”鱼玄墨走近检查,呼出的白气在冰冷的空气中格外明显。他伸手准备关上柜门,突然僵住了——柜门内侧有几道新鲜的抓痕,像是有人从里面试图逃出来。
“不可能...”鱼玄墨喃喃道,手指抚过那些痕迹。木质柜门上的抓痕深处还残留着暗红色的物质。
他深吸一口气,猛地拉开柜门。
里面是一具年轻女性的尸体,苍白如大理石,黑发如瀑。她穿着简单的白色寿衣,双手交叠在胸前。最引人注目的是她脖子上那道狰狞的伤口,几乎将脖子切断一半。
鱼玄墨松了口气,看来只是制冷系统出了问题导致柜门松动。他正准备关上柜门,突然注意到尸体的手指甲缝里有些暗红色的残留物。
与柜门上的痕迹一模一样。
鱼玄墨的后颈汗毛倒竖。他迅速关上柜门,退后几步。就在这时,整个房间的温度骤然下降,哈出的白气几乎在空气中结霜。灯光开始闪烁,在明暗交替的间隙,鱼玄墨发誓自己看到12号柜前站着一个黑影。
灯光稳定后,黑影消失了。但地上多了一样东西——一片黑色的羽毛。
鱼玄墨捡起羽毛,触感冰凉得不似凡物。他小心地将其收入口袋,决定先回值班室查查监控。
监控录像显示,过去一小时里储藏室除了鱼玄墨外没有任何人进入。但当他放大12号柜附近的画面时,发现每当灯光闪烁,画面就会出现几秒的雪花,就像信号被什么干扰了一样。
凌晨两点,鱼玄墨正在记录异常情况时,前台的铃声突然响起。这个时间怎么会有访客?他警惕地拿起桌上的铜钱,走向接待区。
一位穿着黑色长风衣的女子站在前台前。她约莫二十七八岁,苍白的面容在昏暗的灯光下几乎透明,黑发用一根银簪松松挽起。最引人注目的是她的眼睛——漆黑如墨,没有一丝反光。
“您好,有什么可以帮您的?”鱼玄墨保持着安全距离。
女子抬起头,嘴角勾起一个诡异的微笑:“我来看看我丈夫。”
鱼玄墨注意到她说话时嘴唇几乎不动,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现在不是探视时间,而且我们需要提前预约...”
“他在12号柜。”女子打断他,“虞清霜,我的名字。”
鱼玄墨的血液几乎凝固。12号柜是无名尸,而且尸体脖子上那道伤口...
“您丈夫叫什么名字?”他强作镇定地问。
虞清霜的笑容扩大了,露出过于整齐的牙齿:“你不记得了吗?三年前,就是你给他化的妆。”
鱼玄墨确信自己从未见过这个女人,更没在这里工作过。他悄悄将铜钱夹在指间,感受到它异常的震动:“女士,您可能认错人了。我今天第一天上班。”
虞清霜突然向前倾身,鱼玄墨闻到一股混合着腐香和檀香的气味:“第一天?那你怎么会有那把钥匙?”
她指向鱼玄墨的口袋——那里装着他在值班室抽屉里找到的一把小银钥匙,上面刻着“444”。
“我...”
没等鱼玄墨解释,虞清霜将一个银色怀表放在桌上:“时间不多了。等他醒来,就来不及了。”
说完,她转身走向大门。鱼玄墨追出去时,门外空无一人,只有一片黑色羽毛缓缓飘落。
回到值班室,鱼玄墨打开那个怀表。表盖内侧是一张泛黄的照片——一对年轻夫妇站在殡仪馆门前,男子面容模糊,女子赫然就是虞清霜。更诡异的是,当他眨眼再看时,照片上的殡仪馆门口多了一个人影,依稀是自己的轮廓。
怀表的指针逆时针缓慢转动,发出“滴答、滴答”的声响,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
鱼玄墨突然想起老张的警告:无论听到什么声音,别进地下室。
但此刻,他清晰地听到从地板下传来指甲刮擦金属的声音,伴随着微弱的呼唤:“…玄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