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玄墨的血液瞬间冻结。那张没有五官的脸在公交车昏暗的灯光下泛着蜡质光泽,像是融化的蜡烛重新塑形失败的产物。
“喜欢我的新面孔吗?”无面猎手的声音从腹部传出,带着液体晃动的咕噜声,“我可以是你想见的任何人。”
鱼玄墨的手悄悄伸向帆布包中的青铜匕首。车窗外,444号殡仪馆的轮廓在月光下显得格外阴森,距离站台不足百米。
“我不打算下车。”鱼玄墨紧盯着无面猎手,注意到它的";脸";开始蠕动,如同沸腾的蜡油。
“由不得你。”猎手的手指突然伸长,像橡皮一样向鱼玄墨抓来。
鱼玄墨猛地抽出匕首划向那些诡异的手指。青铜刃与手指接触的瞬间,车厢里爆发出一声非人的尖叫。被割断的手指掉在地上,化为黑色黏液渗入地板缝隙。
“老鱼头的法器!”猎手的声音充满痛苦和愤怒,“你比他更麻烦!”
鱼玄墨趁机冲向驾驶座,试图打开车门。猎手的身影突然模糊,下一刻出现在他面前,挡住去路。那张空白的面孔中央裂开一道缝隙,越张越大,露出里面螺旋排列的尖牙。
“第七个祭品必须完整,但少条胳膊腿没关系...”猎手的声音从血盆大口中传出。
鱼玄墨后退几步,后背抵上车窗。他迅速从包中摸出祖父的照妖镜,对准猎手。镜中映出的不是人形,而是一团不断变换形状的黑雾,核心处有个发光的红点。
猎手看到镜子,动作明显一滞。鱼玄墨抓住机会,将牛眼泪瓷瓶砸碎在镜面上。液体接触镜面的瞬间,一道刺目的金光从镜中射出,直击猎手胸口那个红点。
“不!你怎么知道弱点——”猎手的惨叫戛然而止,它的身体如沙塔般崩塌,化为地上一滩冒着热气的黑水。
鱼玄墨喘着粗气,用匕首撬开车门控制板,手动打开了车门。冷夜空气涌入车厢,冲淡了那股腐臭味。他跳下车,立刻向与殡仪馆相反的方向跑去。
左手背传来阵阵刺痛。鱼玄墨低头查看,发现第一个“4”已经完全变成血红色,第二个数字正逐渐显现。皮肤下的血管以数字为中心向外蔓延,形成诡异的蛛网状纹路。
“五天...”鱼玄墨想起祖父信中的警告。他必须找到守墓人魏三。
城西公墓距离殡仪馆约两公里,鱼玄墨选择穿行小巷避开主干道。夜已深,路灯间隔很远,他在明暗交替中快步前行,不时回头确认没有被跟踪。
一阵细微的沙沙声从身后传来。鱼玄墨假装系鞋带,余光瞥见一个矮小的黑影迅速躲入垃圾桶后。那不是无面猎手——体型太小,动作也更加敏捷。
“出来吧,我看到你了。”鱼玄墨握紧匕首,故作镇定地说。
沉默几秒后,一个瘦小的身影怯生生地走出来。月光下,那是个十岁左右的男孩,穿着过大的病号服,脸色惨白得不正常。最引人注目的是他脖子上那道缝合痕迹,针脚粗糙得像是在尸体上练习的拙劣作品。
“你是鱼家的人?”男孩的声音带着奇怪的共鸣,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你有通幽铜钱。”
鱼玄墨没有放松警惕:“你是谁?”
“我是小豆子,魏爷爷让我来接你。”男孩指了指公墓方向,“猎手不止一个,它们很快会找到你。”
鱼玄墨想起公交车上的惊魂一幕,决定相信这个诡异的男孩:“带路吧。”
小豆子带他走了一条隐蔽的小径,穿过一片荒废的菜地,最终来到公墓后墙的一个破洞前。爬进去后,鱼玄墨发现这个公墓比他想象的大得多,墓碑如森林般密集,有些已经倾斜断裂,显然年代久远。
“魏爷爷在最里面。”小豆子指着公墓深处一座小石屋,“我不能过去了,那里有结界。”
鱼玄墨点头致谢,男孩却突然抓住他的手腕,冰凉的小手让他打了个寒战。
“小心魏爷爷的眼睛,”小豆子低声说,“不要直视太久。”说完,他转身跑进墓碑之间,眨眼间消失不见。
石屋看起来像是守墓人的住所,但鱼玄墨注意到屋檐下挂着一圈铜铃,每个铃铛上都刻着符文。门前的地面上用朱砂画着复杂的八卦图,中央摆着一盏长明灯。
鱼玄墨刚踏上八卦图边缘,石屋的门就无声地开了。一个沙哑的声音从里面传出:“鱼正阳的孙子,终于来了。”
屋内比外观宽敞许多,四壁摆满骨灰坛,每个坛子上都贴着黄符。房间中央坐着一位瘦削的老人,穿着褪色的蓝布衫,最引人注目的是他的眼睛——没有瞳孔,整个眼球呈现出浑浊的乳白色,却诡异地随着鱼玄墨移动。
“魏三爷?”鱼玄墨站在门口,没有贸然进入。
老人咧嘴笑了,露出稀疏的黄牙:“三十年没见鱼家人了,上次还是你满月时。”他指了指对面的木凳,“坐吧,时间不多了。”
鱼玄墨谨慎地坐下,注意到老人面前的矮桌上摊着一张泛黄的地图——是444号殡仪馆的地下结构图,比祖父资料中的详细得多。
“小豆子说您知道我为什么来。”鱼玄墨开门见山。
魏三的白眼珠转动着:“为了活命,也为了完成鱼家的使命。”他枯瘦的手指点了点鱼玄墨的左手,“444,七天倒计时。你是第七个,也是最特别的一个。”
“为什么我最特别?”
“因为你不仅是守夜人,还是守门人。”魏三从桌下拿出一个陶罐,倒出两杯浑浊的液体,“喝吧,你需要清明汤才能看清真相。”
鱼玄墨犹豫地接过杯子,闻到一股刺鼻的中药味。他小抿一口,顿时感到舌头麻木,眼前的景象开始扭曲。魏三的脸在视野中变形拉长,石屋的墙壁变得透明,他看到了无数半透明的人影在骨灰坛周围飘荡。
最可怕的是,当他看向自己的左手时,“444”三个数字完全显现,每个数字都由细小的黑色蠕虫组成,在皮肤下不停蠕动。
“这是什么?”鱼玄墨惊恐地想放下杯子,却发现手不听使唤。
“别怕,这是暂时的。”魏三的声音忽远忽近,“你现在看到的是世界的另一面。”
视野逐渐稳定,鱼玄墨发现魏三的肩头坐着一个小女孩的幽灵,正用没有眼白的黑眼睛盯着他。更远处,一个穿旗袍的女人飘在半空,脖子上缠着绳索。
“他们都是...”
“我的朋友们。”魏三温柔地说,“也是444的受害者。”
鱼玄墨强忍不适,将清明汤一饮而尽。一股热流从胃部扩散到全身,最后汇聚在眼睛周围。当他再次睁眼,魏三的白眼珠在他眼中变成了两个旋转的漩涡,无数画面在其中闪动。
“虞清霜和林明是谁?”鱼玄墨问出最困扰他的问题。
魏三的漩涡眼加速旋转:“三年前的最后希望。林明是第六个守夜人,虞清霜是殡仪馆的会计,也是唯一发现真相的活人。他们相爱了,这给了虞清霜勇气,也给了她弱点。”
一幅画面从魏三眼中投射到空中:年轻的虞清霜和一个高个子男人躲在值班室,正在查看什么文件。男人——想必是林明——突然指向监控屏幕,上面显示地下室入口站着馆长和一个穿和服的人影。
“林明发现了仪式规律,每六个月必须有一个守夜人被献祭。”魏三继续道,“他和虞清霜决定在月晦之夜破坏镜子,那是门的力量最弱的时候。”
画面变换:虞清霜和林明潜入地下室,撬开一扇红漆门。门内是一面巨大的落地镜,镜面如水面般波动。林明举起锤子,却被突然出现的馆长扑倒。穿和服的影子从镜中伸出无数黑色触须,缠住林明将他拖向镜面...
“虞清霜本可以逃,但她试图救林明。”魏三的声音变得沉重,“结果两人都被拖入门内。林明的灵魂被吞噬,而虞清霜因为特殊的生辰八字,成了';新娘';——连接两界的媒介。”
画面最后定格在虞清霜被黑雾笼罩的瞬间,她的眼睛变成了纯黑色,嘴角却挂着诡异的微笑。
鱼玄墨感到一阵恶寒:“她现在到底是敌是友?”
“既是也是。”魏三神秘地说,“她被门内的存在控制,但对你有着特殊关注。因为你不仅是第七个祭品,还是能永远关闭门的人。”
“为什么是我?”
魏三从怀中掏出一块黑布包裹的物品,小心地打开——是鱼玄墨掉在殡仪馆的通幽铜钱。
“你从哪里...?”鱼玄墨惊讶地伸手。
“虞清霜给我的。她在阴阳之间穿梭,能拾取两界的物品。”魏三将铜钱放在桌上,“这不仅是护身符,更是钥匙。鱼家世代守护的秘密就在铜钱背面。”
鱼玄墨拿起铜钱,仔细检查背面。阴阳图周围确实有一圈极细的纹路,但看不清是什么。
“需要通幽者的血。”魏三递过一根银针,“鱼家血脉才能唤醒它。”
鱼玄墨犹豫了一下,用银针刺破食指,将血滴在铜钱背面。血液接触金属的瞬间,竟如活物般沿着纹路流动,逐渐显现出一圈古老的咒文。
「以吾之血,封汝之门,阴阳永隔,各安其所」
“这是...”
“封门咒。”魏三的表情变得异常严肃,“月晦之夜,用这枚铜钱贴在镜面上,念出咒语,门将永远关闭。但你必须先找回林明的魂魄碎片,只有完整的祭品才能交换门的关闭。”
鱼玄墨皱眉:“什么意思?”
“七个守夜人的灵魂被分割成碎片,散落在殡仪馆各处。”魏三展开那张详细的地图,“林明的最大一块在红房间,其他碎片在这些位置。”他指着地图上的几个标记,“虞清霜会帮你找到它们。”
鱼玄墨注意到地图上有个区域被特别标红:“这是什么地方?”
“焚化间下面的密室,日军当年的仪式中心。”魏三的白眼珠变得暗淡,“那里有你需要面对的最终考验。”
左手突然传来剧痛,鱼玄墨卷起袖子,发现第二个“4”已经完全变红,第三个数字开始浮现。血管状的纹路已经蔓延到手肘。
“五天...”魏三叹息,“下次月晦之夜是四天后,你必须在那之前做好准备。”
他从墙上取下一把锈迹斑斑的钥匙:“这是我年轻时偷配的殡仪馆后门钥匙。明晚子时,虞清霜会在地下室入口等你。带上铜钱和这个——”魏三从骨灰坛后拿出一个红布包,“鱼正阳留下的最后法器,只有血脉相连者能打开。”
鱼玄墨接过红布包,刚触碰到就感到一阵熟悉的能量波动,那是祖父的气息。
“魏三爷,您为什么知道这么多?”鱼玄墨终于问出这个疑问。
老人露出一个凄凉的笑容,缓缓摘下墨镜——他的眼皮被粗糙地缝合在一起,缝隙中渗出黑色液体。
“因为我曾是444号殡仪馆的馆长,直到我发现自己在为什么服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