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三点,殡仪馆地下室的温度比白天低了至少十度。鹿鸣举着紫外线灯,沿着潮湿的墙面一寸寸检查。白砚站在五米开外,正在用一根铜制罗盘测量着什么,他的呼吸在低温中凝成白雾。
“这里。”白砚突然说。他的声音有些古怪,像是喉咙里含着什么东西。
鹿鸣走过去,看到罗盘的指针疯狂旋转,最后指向一面看似普通的混凝土墙。墙面上用荧光粉画着一个模糊的符号——正是那个变体的“杜”字。
“图纸上标的第一道门就在这个位置。”白砚从工具包里取出一把刻满符文的青铜匕首,沿着符号边缘划下去。刀刃与墙面接触时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像是切割活物。
混凝土表面开始渗出暗红色液体。鹿鸣后退半步,闻到一股铁锈味混合着腐臭的气息。白砚却恍若未闻,继续用匕首完整地描摹出那个符号。当最后一笔完成时,整面墙突然向内凹陷,露出一个黑洞洞的入口。
“拿着。”白砚递给鹿鸣一枚铜钱,上面穿孔系着红绳,“含在舌下,无论看到什么都不要出声。”
铜钱入口的瞬间,一股辛辣的味道充满口腔。鹿鸣跟着白砚踏入暗门,身后的墙面无声地合拢。黑暗中只有白砚手中的罗盘发出微弱的绿光。
空气粘稠得像是液体,每走一步都像在对抗某种无形的阻力。鹿鸣数着自己的心跳,大约走了二十步,前方突然出现一点微光。
那是一个不足十平米的石室,中央摆着一口青铜钟。钟体表面刻满密密麻麻的名字,每个名字后面都跟着日期和某种典当物。鹿鸣凑近看,发现最近的一个名字是“杜青山2019.10.7”,典当物一栏被刻意刮花了。
“时辰之间。”白砚轻声说,手指抚过钟面上的一道裂痕,“每个签订契约的人都会在这里留下记录。”
钟突然无风自动,发出沉闷的响声。鹿鸣数着,一共七下。钟声停止时,室内的温度骤然下降,呵气成冰。白砚伸手触碰钟面,一层白霜立刻顺着他的指尖蔓延到手腕。
“1927年冬至...”白砚的眼神变得涣散,“那天死了很多人...”
鹿鸣想拉他回来,却在钟面反射的微光中看到白砚的倒影变成了一个穿长衫的陌生男子。那人抬头与鹿鸣对视,嘴角勾起诡异的微笑。
“醒醒!”
脸颊火辣辣地疼。鹿鸣睁开眼,看到白砚苍白的脸近在咫尺。他们躺在殡仪馆后门的草地上,晨露打湿了衣服。
“我们怎么出来的?”鹿鸣坐起身,舌下的铜钱不知何时已经消失了。
白砚的右手缠着绷带,渗出暗红色的血迹:“你不记得了?钟响之后,你像中邪一样往墙上撞。”他顿了顿,“我拖你出来时,门已经开始闭合。”
鹿鸣注意到白砚说话时眼神闪烁,显然隐瞒了什么。但他自己的记忆也确实模糊——最后的清晰画面是钟面上那个陌生男子的倒影。
“那口钟上,”鹿鸣试探着问,“有没有姓白的人?”
白砚的身体明显僵硬了一下:“有。白寒舟,1927年12月22日签订契约,典当物是...”他突然捂住头,痛苦地蜷缩起来,“该死...又想起来了...”
“想起什么?”
“血...好多血...”白砚的指甲深深掐进自己的太阳穴,“他们在棺材上刻符咒...杜望山说这样就能...”
鹿鸣强行掰开他的手:“停下!别再想了!”他摸到白砚的皮肤烫得吓人,后颈的刺青却冰冷如尸体。
白砚突然安静下来,眼神变得陌生而锐利:“时辰未到。”他用完全不同的语调说,“七门只开其一,余者需待血月之夜。”说完便昏了过去。
鹿鸣的手机突然震动,是馆长发来的消息:“杜青山先生今日来访,点名要见你们。下午两点,一号接待室。”
杜青山坐在接待室的真皮沙发上,西装革履,指尖把玩着一枚古旧的怀表。表盖打开时,鹿鸣瞥见里面嵌着一张泛黄的小照片——是年轻时的杜望山和一个穿长衫的男子的合影。
“白先生看起来气色不佳。”杜青山微笑着看向白砚,“做噩梦了?”
白砚的瞳孔微微收缩:“你...”
“我祖父常提起令尊。”杜青山突然说,怀表发出规律的咔嗒声,“他们当年合作的那个项目,可惜没能完成。”他的目光移向鹿鸣的手臂,“你的症状加重了。”
鹿鸣下意识拉紧袖口:“你知道这是什么?”
“往生契约的反噬。”杜青山合上怀表,“每代杜家人都要处理这些...后续事宜。”他站起身,突然伸手按住白砚的肩膀,“你父亲当年也站在这个位置。”
白砚像被烫到一样猛地后退,撞翻了茶几。他的表情扭曲起来,仿佛在承受巨大的痛苦:“不...那不是...我父亲...”
杜青山置若罔闻,转向鹿鸣:“三天后的血月之夜,444号殡仪馆将举行一场特殊仪式。”他从内袋取出一张烫金请柬,“二位务必到场,这对缓解鹿先生的反噬症状...很有帮助。”
等杜青山离开后,白砚仍保持着那个僵硬的姿势,冷汗浸透了衬衫。鹿鸣扶他坐下时,发现他的后颈刺青正在渗出暗红色的液体。
“他说的是什么仪式?”鹿鸣问。
白砚的眼神逐渐聚焦:“不是仪式...是祭祀。”他的声音嘶哑,“血月之夜,七门全开,他们需要七个祭品...”
“七个什么?”
白砚缓缓卷起自己的袖子——手臂内侧浮现出六个发光的符号,与鹿鸣的契约纹路遥相呼应:“六个转世者...和一个媒介。”
接待室的灯光突然闪烁起来,墙上的殡仪馆平面图无风自动。在某一瞬间,图纸上隐约显现出七个红点,连成北斗七星的形状。最亮的那颗,正指向他们发现的第一道暗门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