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槐猛地睁开眼睛,急促的呼吸在冰冷的空气中凝结成白雾。他躺在一张硬板床上,身上盖着薄薄的白布。他惊恐地掀开布单,发现自己穿着陌生的白色制服——和白露一样的殡仪馆工作服。
“我死了吗?”他摸着自己的脸,触感真实而温暖。心跳剧烈但规律,胸口随着呼吸起伏。这不像死亡,更像是某种诡异的过渡状态。
房间很小,只有一张床和一个金属衣柜。墙上挂着一面椭圆形的镜子,镜框雕刻着扭曲的人形图案。桑槐走近镜子,镜中的倒影却让他倒吸一口冷气——他的脸色惨白如纸,眼窝深陷,像是大病初愈的病人。
“你醒了。”白露的声音从门口传来。她倚在门框上,手里端着一个托盘,上面放着一杯水和几片药。“适应期总是最难熬的。”
桑槐后退几步,直到后背抵上冰冷的墙壁:“这是什么地方?我真的...死了吗?”
白露把托盘放在床上,叹了口气:“死亡是个复杂的概念。从某种意义上说,是的,你在外面的世界已经不存在了。但从另一种角度看...”她伸手触碰桑槐的手臂,“你比任何时候都更';真实';。”
桑槐躲开她的触碰:“我不明白!我记得的最后一件事是闪光灯,然后...”
“然后你就在这里了。”白露接话,“欢迎来到444号殡仪馆的员工宿舍。你现在是我们的一员了。”
“不!”桑槐冲向门口,却被白露轻松拦住。她的力气大得不可思议,轻轻一推就让他跌回床上。
“别费力气了,桑槐。”白露的声音突然变得柔和,“这里没有出口——至少没有你想象的的那种。每个新来的都试过逃跑,但最终他们都接受了现实。”她指了指那杯水,“喝点水吧,能帮助你适应。”
桑槐盯着那杯透明液体,水面平静如镜,映出他扭曲的倒影。“如果我喝了,是不是就永远留在这里了?”
白露笑了:“聪明的孩子。但你不喝也一样。你已经属于这里了,只是时间问题。”
桑槐把水杯推开,药片撒了一地:“我要离开这里。一定有办法的。”
“随你吧。”白露耸耸肩,“工作从今晚开始。你是摄影师,记得吗?你的任务是给新来的拍照。”她走向门口,“对了,别太相信镜子里的东西。它们有时候...会说谎。”
门关上后,桑槐立刻检查了房间的每个角落。没有窗户,唯一的通风口太小连孩子都钻不出去。衣柜里挂着几套相同的白色制服和一件黑色外套。床头抽屉里有一本皮革封面的笔记本和一支钢笔。
他翻开笔记本,第一页上用潦草的笔迹写着:“不要相信白露的话。镜子是唯一的出路。——A”
“A”是谁?桑槐翻遍笔记本,但其余页面都是空白的。他抬头看向那面诡异的镜子,镜中的自己正用一种他从未做过的表情盯着他——嘴角上扬,眼睛眯起,像是在策划什么阴谋。
桑槐猛地后退,镜中的影像却延迟了一秒才模仿他的动作。
“这不可能...”他小心翼翼地挥手,镜中的手同样延迟了片刻才跟随。当他静止不动时,镜中人却开始自行活动——整理衣领,抚摸下巴,最后指向房间的某个角落。
桑槐顺着镜中人的指引看去,发现墙角的地砖有一块微微凸起。他跪下来检查,发现地砖可以移动。掀开后,下面藏着一把生锈的钥匙和一张泛黄的照片。
照片上是三个穿着白色制服的人站在殡仪馆门口,中间的是年轻些的白露,两侧是一男一女。照片背面写着:“最后的工作人员,摄于停业前三天。”
桑槐翻过照片,突然认出了那一男一女——正是他在冷藏室看到的两具尸体!而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照片背景中的殡仪馆大门上,铜牌清晰可见:444号殡仪馆,但下面的小字写着“永夜镇精神病院附属设施”。
“精神病院?”桑槐喃喃自语。他想起殡仪馆内部那种医院般的装修风格,突然明白了那种违和感的来源。
钥匙上贴着小标签,写着“暗房”二字。桑槐把钥匙和照片藏进口袋,决定寻找这个暗房。也许那里有更多线索。
他试着推门,意外地发现门没锁。走廊上空无一人,只有头顶的荧光灯发出轻微的嗡嗡声。墙上贴着指示牌,其中一个箭头指向“暗房”。
桑槐顺着指示前进,每走几步就回头确认没人跟踪。走廊似乎比之前更长,两侧的门都紧闭着,门上的小窗黑洞洞的,但他总感觉有人在后面窥视。
暗房的门是厚重的金属材质,和其他门明显不同。桑槐颤抖着插入钥匙,锁芯转动的声音在寂静的走廊里格外刺耳。
门开了,扑面而来的是刺鼻的化学药剂气味。桑槐摸索着找到开关,暗红色的安全灯亮起,照亮了这个狭小的空间。墙上挂满了照片,工作台上摆着各种冲洗设备。
他走近那些照片,胃部一阵绞痛——每一张都是遗照,有老人,有孩子,有年轻男女,所有人都睁着眼睛,瞳孔中反射出摄影者的身影。而最可怕的是,桑槐认出了其中几张脸——他们在冷藏室的停尸柜里躺着。
工作台中央放着一本相册,封面烫金字写着“员工纪念”。桑槐翻开第一页,呼吸几乎停滞——是他自己的照片,穿着白色制服,面无表情地直视镜头。照片下的日期是三年前的今天!
“这不可能...”桑槐快速翻动页面,每一张都是不同的面孔,最后几页赫然是他在墙角照片上看到的那一男一女。他们的照片被划了一个大大的红叉,下面的日期正是照片背面提到的“停业前三天”。
相册最后一页夹着一张纸条:“镜子是双向的。当你看它时,它也在看着你。找到正确的镜子,你就能找到出路。——A”
桑槐突然明白了“A”是谁——照片上那个男工作人员,他在冷藏室看到的第一具尸体。他一定是发现了什么,试图警告后来者。
暗房角落里有一面全身镜,被黑布覆盖着。桑槐犹豫了一下,伸手掀开黑布。
镜中映出的不是暗房,而是一条陌生的走廊,尽头有一扇标着“出口”的门。更诡异的是,镜中的走廊里站着一个模糊的人影,正向他招手。
桑槐伸手触碰镜面,指尖传来刺痛感,镜子表面竟然像水面一样泛起了涟漪。他惊恐地后退,撞翻了工作台上的化学药剂。瓶子摔碎的巨响在密闭空间里震耳欲聋。
几乎同时,暗房的门被推开,白露站在门口,脸上带着诡异的微笑:“找到好玩的东西了?”
桑槐转身想从她身边冲出去,却被什么东西绊倒了。他低头,看到一只苍白的手从镜子里伸出来,紧紧抓着他的脚踝。镜面如同液体般波动,更多的手正在向外探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