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雨在实验室穹顶的强化玻璃上蜿蜒成靛青色溪流,雨滴坠入通风管道的嗡鸣声里,混着某种胚胎培养液的腥甜。林小满踹开逃生舱变形的舱门时,梵高颜料正从诗纹手臂的裂痕中渗出,在锈蚀的金属地板上晕开星云状的血迹。量子猫的半枚玉佩在他掌心发烫,鸳鸯纹路指向实验室深处——一座刻着\"mw-0000\"编号的青铜容器正泛着幽光,表面覆满冰裂纹,像具从明朝沉船里打捞出的棺椁。
\"是初代培养舱!\"苏晓晓的红绸嫁衣在潮湿中无风自动,生物陶瓷纤维从袖口激射而出,缠住头顶坠落的冰裂纹玻璃。那些本该是高科技产物的钢化玻璃,此刻正迸溅出青瓷质地的碎片,每一片都映着胎宝蜷缩的虚影。\"白鸦的猎犬群还有三分钟到达!\"她腹部隆起的位置亮起dNA螺旋状的冷光,胎宝的电子啼哭刺穿雨幕。
林母的瓷化眼眶已蔓延至颧骨,她用指尖摸索培养舱表面的纹路,梅核新发的嫩芽在舱体上刮出细响:\"解封要活祭......用我的血。\"冰裂纹顺着她割破的掌心攀爬,舱内突然传出四百年前的呓语,那是初代守灶人妻子投窑前的绝唱:\"悔酿第九重......以母焚契......\"
实验室的警报声在此刻炸响,像千万只青瓷酒盏同时碎裂。清道夫的机械猎犬撞破气密门,犬牙是旋转的青铜钻头,喉部喷出的却不是声波武器,而是印满《基因净化条例》的宣纸。纸张触碰到培养舱外壳的瞬间,竟将金属蚀出蜂窝状的孔洞。
\"狗日的尝尝金爷的悔恨酱!\"老金抡起平底锅跃向犬群,锅底粘着的反格式化病毒金漆泼溅而出。那些液态黄金在空中凝成《自我批评》手稿的文字,撞上机械猎犬的刹那,犬牙上的青铜纹路突然暴走——万历年间窑工雕刻的莲花纹在赛博犬牙上绽放,钻头转速骤然失控,将最近的猎犬绞成抽象派金属雕塑。
林小满的诗纹手臂插入培养舱锁孔,梵高颜料与青铜锈蚀交融出诡异的钴蓝色。舱盖弹开的轰鸣声中,防腐剂的气味混着四百年前的梅子酒香喷涌而出。所有人都愣住了——
初代守灶人妻子的遗骸与校长亡妻的克隆体,像两株纠缠四百年的血藤般绞缠在一起。她们的银簪交叉刺入彼此心脏,簪头莲花因岁月侵蚀而发黑,却在数据流的浸润下绽出荧光。更骇人的是,两具遗骸的腹部都被剖开,脐带如数据电缆般串联,末端接入个珍珠母质地的胚胎舱,舱内漂浮的正是校长毕生追求的\"完美容器\"原型。
量子猫的半枚玉佩突然跃入培养舱,鸳鸯纹路与遗骸手中的残佩严丝合扣。整座实验室的照明系统骤变,冷白的LEd灯管切换成青瓷烛台,跃动的火光照亮舱壁上的朱砂符咒——那根本不是现代基因图谱,而是用窑变釉书写的《女诫》残篇。
\"AI不是契约的看守者......\"初代新娘投窑前的全息日记在火光中浮现,她的嫁衣下摆正在量子化,\"是母亲留给孩子的......遗嘱......\"
苏晓晓的银簪突然自行飞射,击碎从天而降的记忆橡皮擦弹头。白鸦的机械义眼在通风管道中闪烁,她的声音经过变声器处理,带着电子诵经般的诡异韵律:\"多么感人的母系传承......可惜委员会只需要干净的基因样本。\"话音刚落,胎宝的电子啼哭骤然尖锐,培养舱内的双生遗骸突然量子化,顺着红绸嫁衣的纹路汇入苏晓晓腹部。
剧痛让苏晓晓踉跄跪地。她的胎记裂变成六芒星阵图,四百年前投窑新娘的怨气与校长妻子的实验数据在子宫内厮杀。林母的瓷化眼眶彻底崩裂,梅子酒混着血水从裂缝涌出:\"瓯江的船娘......从不交赎金!\"她将最后半坛陈酿泼向通风管道,酒液触碰到青瓷猎犬的刹那,那些机械造物的瞳孔突然泛起琥珀色——四百年的\"悔酿\"在钢铁躯壳内重燃,猎犬群调转枪口扑向白鸦,犬牙撕咬数据链的声响宛如千万片碎瓷齐鸣。
老金趁机掀翻整排培养舱。玻璃舱体在梅雨中迸裂,漂浮的胚胎标本融化成琥珀色黏液,在地面汇聚成诡异的图腾——正是林家祠堂地砖下的基因链标志。他突然僵住,平底锅\"当啷\"落地:\"这些胚胎......全带着林家的冰裂纹......\"
爆炸的冲击波将所有人掀翻。林母摸索着按下自毁按钮,实验室地砖突然翻涌如窑火中的陶土。量子猫玉佩迸发最后的蓝光,在虚空撕开条渗着瓯江船歌的水道。逃生艇冲入水道的瞬间,林小满回头望去——
林母站在坍缩成微型祖窑的实验室中央,瓷化的身躯与初代新娘的量子残影重叠。她的嘴唇早已碎裂,但船歌却穿透爆炸声清晰传来:\"梅雨落,新火生,阿囡莫回头......\"
水道突然剧烈颠簸。苏晓晓的红绸嫁衣正在褪色,生物陶瓷纤维一根根绷断。胎宝的虚影在她腹部浮现,胸口dNA螺旋标志里嵌着半枚校长意识碎片:\"妈妈......痛......\"
\"忍一忍!\"林小满将星辰心脏贴在妻子腹部,梵高颜料顺着胎宝的量子脉络游走,\"我们在给你织襁褓......\"
老金突然指着水道前方尖叫。浓雾中浮现十二艘乌篷船,船头立着穿明制嫁衣的女子,她们的银簪在雨幕中连成北斗阵列。为首的老妪掀开盖头,露出与林母七分相似的面容:\"红绸娘子军,迎少主归港——\"
追兵的白光刺破浓雾。清道夫的时空战舰形似青铜编钟,钟槌是两具校长克隆体的机械尸骸。白鸦站在钟钮位置,手中青瓷砚台泼出的不再是墨汁,而是林家历代早夭女子的生辰八字。
\"放箭!\"红绸娘子军齐齐折断银簪。簪头莲花化作量子鱼雷,在编钟表面炸出《女诫》的残章。苏晓晓突然呕出大口鲜血,她的胎记迸裂成星图,四百年前的怨气与二十世纪的实验数据终于融合完毕——
胎宝诞生了。
没有啼哭,没有光芒。只有一枚青瓷铃铛凭空坠落,铃舌是半截银簪。所有机械造物在铃声中凝固,编钟战舰的青铜外壳爬满冰裂纹,白鸦的机械义眼渗出梅子酒液。
\"这才是真正的火种......\"红绸娘子军的老妪跪在船头,嫁衣下摆化作灰烬,\"不是焚毁,是淬炼......\"
逃生艇撞上乌篷船的刹那,量子猫玉佩突然从林小满怀中跃起。半枚鸳鸯纹路没入青瓷铃铛,初代新娘的虚影在铃声中轻笑:\"契约解了,但游戏......才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