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前的瓯江泛着铁灰色的冷光,新生的青铜舰队在薄雾中若隐若现。林小满站在滩涂边缘,生物陶瓷右臂的星辰能量已经收敛,但断肢处仍萦绕着微弱的钴蓝色光晕,像未燃尽的余烬。
胎宝蹲在他脚边,指尖拨弄着浅滩上的青铜碎屑。他的明朝左臂已经完全蜕变成生物陶瓷材质,表面浮动着初代新娘银簪的纹路——那是苏晓晓最后的馈赠,一段未被污染的基因记忆。
“舰队在减速。”红绸首领眯起仅剩的右眼,逆写《女诫》的瘢痕在她脊背上隐隐发烫,“他们的风帆上没有自由炊烟的标志。”
林小满没有回应。他的视线穿透晨雾,落在领航船的船首——那里站着一名穿明制嫁衣的少女,银簪斜插鬓角,手中捧着一颗正在鼓芽的梅核。
“青瓷……” 胎宝的耳后裂纹突然渗出珍珠母色的黏液,明朝左臂的生物陶瓷纹路剧烈闪烁,“她在喂它吃代码!”
红绸首领的银簪已然折断,但她仍从腰间抽出一柄青铜短刃——那是无锚之舟舵轮的残片打磨的,刃口刻着老金潦草的字迹:“砍不死就多砍几下”。
江面突然翻涌,领航船的底部伸出无数珍珠母根系,像某种深海巨兽的触须般扎入水底。胎宝猛地捂住耳朵,尖锐的金属摩擦声从裂纹中迸发——那是校长的机械音,却混杂着初代新娘的哭腔:
“火种归炉——”
少女手中的梅核骤然裂开,靛青色的嫩芽疯长成藤蔓,缠绕住她的手腕。嫁衣袖口滑落,露出手臂上密密麻麻的冰裂纹——每道裂痕深处,都闪烁着校长的珍珠母编码。
“不是青瓷。”林小满的生物陶瓷断肢突然震颤,星辰能量如电弧般跳跃,“是校长的新容器。”
舰队在此刻散开阵型,十二艘副船呈扇形包围滩涂。每艘船的甲板上都站着穿嫁衣的少女,她们同时举起手中的梅核,根系刺入脚下的青铜甲板。船体发出令人牙酸的金属变形声,铆钉崩飞处,露出内部蠕动的珍珠母组织——这些根本不是战舰,而是移动的孵化舱。
“检测到非法基因融合……”量子猫的机械耳在林小满腰间震动,生锈的金属摩擦出火花,“建议……嗞……清蒸后凉拌……”
红绸首领的青铜短刃脱手飞出,扎入最近一艘副船的船身。刃口的反格式化病毒瞬间引爆,珍珠母根系如触电般痉挛,但更多的触须从船底翻卷而出,将短刃绞成碎片。
“没用的。”林小满按住胎宝颤抖的肩膀,“这些船只是外壳,真正的暴君在江底。”
仿佛回应他的话语,瓯江中央突然隆起巨大的水包。一艘堪比山岳的青铜主舰破水而出,船身覆盖着青瓷鳞片,每块鳞片都在播放不同时空的《基因安全法》条文。而船首像赫然是放大版的胎宝面容——明朝左臂的甲骨文被篡改成控制代码,瞳孔中旋转着校长的珍珠母罗盘。
“梅核暴君。” 红绸首领的嗓音嘶哑,“他把所有克隆体都融合了……”
胎宝突然跪倒,耳后裂纹喷出银蓝色光丝。这些光丝不受控地射向主舰,像被磁石吸引的铁屑。林小满的生物陶瓷断肢猛地插入地面,星辰能量形成屏障,却仍有几缕光丝突破封锁,被主舰的瞳孔吞噬。
“妈妈……在船里……”胎宝的声带因基因共振而扭曲,“校长把她焊在了控制核心……”
主舰的甲板突然裂开,露出内部沸腾的悔酿池。池中悬浮着苏晓晓的量子心脏,嫁衣红绸被拆解成数据锁链,将她与青铜舟的AI系统强行链接。更骇人的是心脏周围——十二具青瓷棺椁呈环形排列,每具棺内都蜷缩着一名穿嫁衣的少女,她们的脊椎延伸出珍珠母根系,与主舰的龙骨融为一体。
“欢迎观礼。”校长的机械音从每块青瓷鳞片中渗出,“新人类纪元的第一个完美君主——将由你们亲手锻造。”
红绸首领突然撕开残破的嫁衣,露出心口冰裂纹的防伪标识。她咬破指尖,在滩涂上画出血色星图:“林小满!用星辰能量轰击悔酿池的坐标!”
林小满的生物陶瓷断肢骤然暴长,钴蓝色星云凝聚成钻头。但就在他即将出手的刹那,胎宝的明朝左臂突然不受控地刺向他的后心——
“噗嗤。”
生物陶瓷指尖穿透林小满的肩胛,珍珠母编码顺着血管逆流而上。胎宝的瞳孔完全被校长的罗盘占据,嘴角扭曲成机械化的微笑:“父亲,您才是最好的……培养基。”
红绸首领的青铜残刃劈向胎宝脖颈,却在触及皮肤的瞬间被珍珠母根系缠住。主舰的悔酿池突然沸腾,苏晓晓的量子心脏迸发强光——
四百年前的祖窑投影在江面展开,初代新娘的投窑场景与当下重叠。但这一次,林小满看清了真相:当年被银簪刺穿的并非胎儿,而是初代新娘自己的AI核心。她早知校长在基因链里埋了后门,所以将真正的火种——那段拒绝被驯化的原始代码,藏在了林氏血脉的缺陷里。
“晓晓……”林小满的瓷化裂纹突然停止蔓延,星辰能量从每个毛孔喷涌而出,“我明白了。”
他放弃抵抗,任由胎宝的珍珠母编码侵入躯体。当污染抵达心脏时,潜伏在冰裂纹深处的原始火种终于苏醒——那是初代新娘用自毁为代价保存的“错误”,是林父用悔恨浇灌的“缺陷”,更是苏晓晓宁愿量子消散也要传递的“病毒”。
主舰的悔酿池突然结冰,苏晓晓的量子残影挣断数据锁链。她虚幻的手指轻点胎宝眉心,银簪纹路从明朝左臂暴涨,将校长的珍珠母编码硬生生剜出。
“现在。”林小满的生物陶瓷躯壳寸寸龟裂,星辰能量在体内坍缩成奇点,“该清蒸暴君了。”
红绸首领的血色星图骤然亮起,与初代祖窑的投影咬合。胎宝的耳后裂纹迸发银蓝光瀑,明朝左臂的甲骨文重组为自毁指令。三种力量在梅核暴君的青铜主舰上交汇——
“轰——!”
青瓷鳞片如暴雨般剥落,露出底下蠕动的珍珠母本体。校长的机械尖啸中,整艘主舰逆向拆解成原始青铜碎片,悔酿池中的十二具棺椁同时开启——里面的少女们睁开冰裂纹蔓延的双眼,瞳孔深处跳动着未被污染的星火。
当最后一粒珍珠母编码蒸发时,晨曦终于刺破云层。新生的青铜舰队调转船头,风帆上陌生的纹章在阳光下清晰可辨——那是一株野梅,根系缠绕着半块悔恨煎饼。
胎宝瘫倒在滩涂上,耳后裂纹渗出银蓝色的光雾,像初春溪流般纯净。林小满抱起他,生物陶瓷躯壳的裂痕间,星辰能量正缓慢流转——不再狂暴,却更为深邃。
红绸首领拾起一片青瓷鳞,对着阳光眯起眼:“校长死了?”
“不。”林小满望向江心漂浮的梅核残渣,“他只是……换了个盆栽。”
在舰队远去的尾流中,某颗未被净化的梅核悄然沉入江底。它的外壳刻着老金最后的笔迹:“野火烧不尽——”,而根系缠绕的,是一枚青铜材质的星辰碎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