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面之我
建兴七年四月二十日，傍晚。
长安城西的巷弄幽深曲折，战后的寂静更添几分诡异。我与赵云沿着无人街道前行，齿轮球体在掌中持续发出微弱的蓝光，指引方向。每过一条街，光芒就更强烈一分。
\"校尉，前方有异。\"赵云突然压低声音，指着巷子尽头。
一栋不起眼的民宅前，两名紫甲士兵如雕塑般站立。他们的铠甲在夕阳下泛着不自然的金属光泽，面部被全覆式头盔遮盖，看不到任何表情。
\"时间管理局的卫兵...\"我喃喃道。这与五丈原之夜见过的紫甲士兵如出一辙。
赵云搭箭上弦：\"如何应对？\"
我观察四周。这条巷子很窄，两侧是高墙，正面强攻风险太大。齿轮球体突然闪烁三下，投射出一幅微型地图——民宅后方有一条隐蔽的排水沟可通入内。
\"赵将军，我绕后潜入。请您在此制造些动静，引开守卫。\"
赵云点头：\"半刻钟后行动。\"
我悄悄退入岔路，沿着球体指引找到排水沟入口。沟内恶臭扑鼻，但勉强可容一人爬行。艰难前行数十步后，头顶出现一道缝隙——民宅的窖口。
推开窖门，我置身于一个昏暗的储藏室。透过门缝，能看到前厅里晃动的紫光。小心翼翼地推开门，我贴着墙壁前进，突然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
\"第722号应该快到了。准备捕获程序。\"
是我自己的声音！但语调冰冷机械，与未来版本的我如出一辙。
探头望去，前厅中央悬浮着一个巨大的紫色立方体，表面流动着数据般的光纹。立方体前站着那个银甲战士——未来的\"我\"，正在操作某种控制面板。
\"捕获后直接送回2043年节点。\"银甲战士头也不回地说道，\"实验室重置还剩42小时，必须在此之前完成记忆提取。\"
实验室重置？记忆提取？我握紧齿轮球体，思索着该如何行动。就在这时，外面突然传来一阵喧哗——赵云开始行动了！
\"敌袭！东侧发现蜀将赵云！\"外面守卫的喊声传来。
银甲战士立刻转身：\"调出监控。\"
紫色立方体表面显现出外面的画面：赵云在巷口张弓搭箭，精准射中一名守卫的咽喉。另一名守卫举起武器——那是一种类似五丈原之夜见过的紫色光枪。
\"别杀他！\"银甲战士厉声喝道，\"赵云是关键历史节点！\"
但为时已晚，守卫已经扣动扳机。就在紫光即将击中赵云的瞬间，一道白影闪过——是另一个赵云！两个完全相同的赵云同时出现在画面中，一个被扑救，另一个则被紫光擦中手臂，瞬间衰老了二十岁！
\"镜像干扰！\"银甲战士咒骂一声，\"启动时空稳定器！\"
趁他分神之际，我冲入前厅，齿轮球体高举过头：\"住手！\"
银甲战士猛地转身，机械目镜闪过一道红光：\"第722号...你果然来了。\"
\"你到底是谁？\"我质问道，\"为什么要追杀我？\"
\"追杀？\"他冷笑，\"我是来救你的。时间管理局已经控制了实验室，他们正在删除所有实验体的记忆。\"
他指向紫色立方体：\"看！\"
立方体表面显示出一个实验室场景。几个穿白大褂的人正在操作台前忙碌，而一排透明舱体内，赫然漂浮着数十个\"我\"！有的年轻，有的年老，甚至还有女性和孩童版本！
\"这些都是...\"
\"不同时间线上的你。\"银甲战士摘下头盔，露出那张比我成熟却无比熟悉的脸，\"我们是被时间管理局制造出来的克隆体，编号t-722系列，专门用于追捕时间守望者。\"
我如遭雷击。克隆体？那么我的记忆，我的过去，都是植入的假象？
\"不可能...\"我后退一步，\"我有完整的记忆！大学，实验室，穿越前的所有细节...\"
\"记忆可以编辑。\"他冷酷地说，\"就像这样——\"
他突然举起武器对准我。齿轮球体立刻爆发出一道蓝光，形成护盾挡住攻击。但紫光与蓝光相撞产生的冲击波将我们两人都掀翻在地。
\"你被守望者洗脑了！\"他爬起来吼道，\"看看这个！\"
紫色立方体切换画面，显示出一个白发苍苍的诸葛亮站在静时亭中，正在操作某种仪器。亭子地下缓缓升起一个金属箱，里面装着...
\"核电池？\"我认出了那东西的形状。
\"不是普通的核电池。\"银甲战士冷笑，\"看上面的铭文！\"
画面放大，金属箱侧面刻着一行模糊的小字。经过立方体增强，可以辨认出：\"诸葛亮，建兴一百年制\"。
建兴一百年？蜀汉延续了整整一个世纪？这...
\"时间守望者为了延续蜀汉，不惜打破所有时空规则。\"他继续道，\"他们创造了无数分支时间线，导致整个时空结构濒临崩溃。我们——t-722系列——就是被制造出来修复这些破坏的。\"
我脑中一片混乱。如果他说的是真的，那我这两年所做的一切...
\"别被他蛊惑！\"一个声音突然从背后传来。我转身，看到另一个\"我\"站在门口——穿着现代服装，手持一把造型奇特的手枪！
\"第721号！\"银甲战士惊呼，\"你怎么...\"
现代版的我冷笑：\"你以为删除我的记忆就能阻止我？守望者有他们的方法。\"
他转向我：\"把球体给我。那是启动静时亭地下装置的最后组件。\"
我不知所措地看向手中的齿轮球体。两个\"我\"，两种截然不同的说法，我该相信谁？
银甲战士突然大笑：\"精彩！两个叛逃的实验体同时出现。正好一网打尽！\"
他按下手腕上的某个装置。整个房间突然扭曲变形，墙壁如液体般流动。紫色立方体分裂成数十个小立方体，每个都开始播放不同的画面——
一个女性版本的我在实验室操作设备； 一个孩童版本的我被白大褂们围着做测试； 一个半机械化的我在战场上与古代士兵厮杀...
\"看看这些！\"银甲战士的声音在扭曲的空间中回荡，\"这些都是你！t-722系列的第721至725号实验体！我们是被制造出来的工具，没有过去，没有未来！\"
现代版的\"我\"冲上前，抓住我的手臂：\"别听他的！我们的记忆可能被编辑过，但选择始终是自己的！\"
他举起那把奇特的手枪，对准银甲战士：\"时空稳定器启动后，所有分支将重新融合。历史会找到平衡点。\"
银甲战士冷笑：\"然后呢？蜀汉延续百年又如何？最终还是会灭亡。你们只是在延长痛苦！\"
\"至少给了人们选择的机会。\"现代版的我扣动扳机，一道金光射出，击中银甲战士的胸口。
银甲战士踉跄后退，却没有倒下。他的战甲吸收了大部分能量：\"愚蠢！你们根本不明白自己在做什么！\"
他猛地拍向墙壁上的一个按钮。整个房间突然开始坍缩，紫色立方体迅速收缩成一个奇点，释放出恐怖的吸力！
\"时空漩涡！\"现代版的我大喊，\"快走！\"
他拽着我向外冲去。身后，银甲战士被漩涡一点点吞噬，却发出疯狂的大笑：\"没用的！实验室已经在重置！七年后一切又会重演！\"
我们冲出民宅，外面的景象更加骇人——天空中出现无数裂缝，每个裂缝里都映出不同的长安：繁华的，衰败的，现代的，未来的...
赵云——两个赵云——正在与几队紫甲士兵交战。看到我们出来，年轻些的赵云立刻喊道：\"校尉！快走！\"
现代版的\"我\"拉着我向静时亭方向狂奔。身后，坍缩的民宅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整个消失在紫色漩涡中。
\"你是谁？\"奔跑中我质问道，\"真的是721号实验体？\"
\"曾经是。\"他简短回答，\"现在我是自由身。时间守望者帮我摆脱了控制。\"
\"那我的记忆...\"
\"半真半假。\"他转向一条小巷，\"大学和实验室的经历是植入的，但你的选择始终是你自己的。\"
齿轮球体突然剧烈震动，蓝光直指静时亭方向：\"时间不多了！稳定器必须立刻启动！\"
我们赶到静时亭时，两个诸葛亮正在亭中等候——一个是我熟悉的丞相，另一个则更加年迈，白发苍苍。
\"秦卿。\"我的诸葛亮上前一步，\"事不宜迟。\"
年老的诸葛亮则看向现代版的\"我\"：\"第721号，信物带来了吗？\"
现代版的\"我\"点头，取出一个金属片——与齿轮球体材质相同：\"最后一块碎片。\"
我震惊地看着这一幕：\"你们...认识？\"
\"时间守望者网络比你想象的更庞大。\"年老的诸葛亮说，\"从汉代到现代，我们一直在微调历史，防止人类文明因时空战争而毁灭。\"
\"但时间管理局认为这是对历史的污染。\"现代版的\"我\"补充道，\"他们制造了t-722系列追捕守望者。\"
我的诸葛亮接过金属片，与我的齿轮球体组合在一起。球体完全展开，变成一朵金属莲花，与静时亭地下的装置一模一样。
\"秦卿，随亮来。\"
我们下到密室。莲花装置感应到完整球体的接近，自动升起中心柱台。诸葛亮将组合好的球体放入凹槽——
咔嗒。
整个装置剧烈震动起来，蓝光充满密室，顺着墙壁上的纹路迅速扩散。天花板上的星图完全亮起，建兴四十年的星座格外明亮。
\"稳定程序启动。\"年老的诸葛亮宣布，\"接下来十二个时辰是关键期。\"
现代版的\"我\"突然捂住胸口，面露痛苦：\"我...必须回去了。实验室重置已经开始...\"
他的身体开始变得透明，像是信号不良的全息影像。
\"等等！\"我抓住他的手臂，\"告诉我真相！我到底是谁？\"
他苦笑：\"这不重要。重要的是你的选择...\"
话音未落，他的身体完全消失，只留下那把奇特的手枪掉在地上。
我的诸葛亮拾起手枪：\"时空相位枪。721号用生命换来的武器。\"
\"他...死了？\"
\"非也。\"年老的诸葛亮摇头，\"只是回到了他的时间点。时间守望者从不真正死亡。\"
外面突然传来一声巨响，接着是赵云的呼喊。我们冲上地面，看到天空中的裂缝正在扩大，紫色能量如瀑布般倾泻而下。
\"镜像反弹！\"年老的诸葛亮面色凝重，\"稳定器启动引发了时空反噬！\"
我的诸葛亮果断举起相位枪：\"必须关闭主要裂缝！\"
他瞄准最大的那道裂缝扣动扳机。金光射入裂缝，引发一连串爆炸。裂缝开始收缩，但更多的小裂缝随即出现。
\"这样没用！\"年老的诸葛亮喊道，\"需要同时关闭所有节点！\"
齿轮球体突然从地下飞出，悬浮在我们中间，投射出一幅全息地图——长安城内七个光点闪烁不定。
\"七个时空节点...\"我恍然大悟，\"必须同时关闭！\"
但我们现在只有三个人，如何同时处理七个节点？
就在这时，静时亭周围突然出现五个身影——五个诸葛亮！年龄各异，从青年到老年，每个人都手持相位枪。
\"守望者集结完毕。\"最年长的那个宣布，\"准备同步打击。\"
七个诸葛亮——包括我的两位——分散站开，同时举起武器。齿轮球体飞到空中，发出强烈的脉冲。
\"现在！\"
七道金光同时射向不同方向。天空中，七道主要裂缝开始闭合。紫色能量剧烈反抗，但蓝光占据上风。随着一连串震耳欲聋的雷鸣，所有裂缝终于完全消失。
长安城恢复了平静。夕阳西下，给这座古城镀上一层金色。
七个诸葛亮互相点头致意，然后一个接一个消失，最后只剩下我的那位。
\"他们...\"
\"回到各自的时间点了。\"诸葛亮收起相位枪，\"危机暂时解除。\"
我瘫坐在静时亭的石凳上，脑中一片混乱。今天经历的一切太过荒谬，太过震撼。克隆体？时间守望者网络？实验室重置？
\"丞相...\"我声音嘶哑，\"我到底是谁？\"
诸葛亮坐在我身旁，羽扇轻摇：\"秦卿，名号不过符号。汝之为汝，在乎心之所向，非在乎身之所源。\"
\"可如果我的记忆都是假的...\"
\"记忆可伪，然情志难假。\"他指向我的心口，\"这两年，卿与亮并肩而战，与子龙出生入死，此情此志，岂是虚妄？\"
我沉默良久。确实，无论记忆真假，那些情感、那些经历，都真实地刻在我的灵魂里。
\"接下来该怎么办？\"
诸葛亮望向远方：\"时空虽稳，隐患犹在。时间管理局不会轻易放弃。而静时亭下那枚核电池...\"
\"建兴一百年制的那个？\"
他点头：\"此乃后话。当下之急，乃稳定朝政，安抚陛下。\"
我想起两个刘禅的混乱，不禁苦笑：\"陛下现在...\"
\"已恢复正常。\"诸葛亮淡然道，\"镜像消除后，建兴四十年之陛下自然回归其时。\"
他起身整理衣袍：\"秦卿，今夜好生休息。明日朝会，恐有大事。\"
我目送诸葛亮离去，手中紧握齿轮球体。它已经恢复了平静，蓝光柔和而稳定。
夕阳最后一缕光芒消失在地平线下。长安城迎来了第一个没有镜像的夜晚。
而我，无论是不是克隆体，无论记忆真假，此刻只有一个身份——时间守望者秦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