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起惊魂事件,俱发生在我眼前,一件是我心中疑云,背后的阴影;一件我曾身体力行,至今灵魂惊惧不安。
世界怎么了?怎么会发生这么多不可思议又可怕的事?地球很大,世界很小,我原本平静地生活在这个国家遥远东方的那一端,却有机会这样——
把年轻的生命,在此处不明不白地沦丧?
无力地垂下手,将报纸轻抛向身侧,深深地蹙着眉,我第一次感到了不寒而栗的后怕。
侧身对上身后依旧坚实的依靠,但内心深处的惊疑无法安定。
没有飞翔的欲望时,连翅膀也会成为累赘。这个曾给我梦一般完美生活的男人,这一刻只让我感到满身心的
——不可信任。
*
手下意识地缓慢地伸抚向腹部,那里有着淡淡地疼痛,我曾热爱的小生命啊,我没有有意识地尊重过你的存在一天,而你这样静静地消失的时候,也真的藐视我这个母亲,对我,连一声叹息的告别都没有。
一只大手覆上我的手掌,阻住了我在那里无意识的探询。
我心突突一跳,对上他压抑着极度伤感、看似平静的双眼,“抱歉。”
他的语调有着真实的沙哑,“他,——不在了。”
“你骗我。”
唇在剧烈的心痛中发抖,连带着声音也变得脆弱,我即使知道所言属实,但也无法克制自己内心的难以置信,喃喃地唇语,“你一定是在骗我。”
*
他俯过身来,双掌执握住我冰凉颤抖着的双手,带着热气的口吻在我耳畔低语,声音里带着某种莫名的恐惧和让步,
“若我告诉你,我会为他而伤心,那我真的很虚伪,也做不到,”
他转过脸来,正面对我,手抚上我苍白得毫无血色、几乎透明的脸,闭上眼长呼一口气,再睁眼,眸中透着十二分的认真。
“但我看着你这样悲痛着的表情,还是很心痛,就好像是那把刀,戳在了我的心里。”
“这就是天意,然然,”
他带着苦涩的意味,低头吻上我的指尖,“你不该有他,他也不会属于你。”
这个‘他’语意双关,又别有用心。
*
我傻傻地、冷冷地不知何言以对,那么静静、呆呆地坐着,听凭泪水静静流淌在脸颊上,沟壑纵横。
他未为我拭泪,似乎失子之痛的绝望是人之常情,他亦未再出言,也许知道任何一种解释只会激起我陷入疯狂、即将歇斯底里的斗志。
他站起身在我床侧踱步,直到我抽噎着失去气力,用灵魂跪拜着的忏悔,来为我未成形的孩子走向天国的脚步送行。
他才慢步回至我的床头,轻轻却沉重地坐在我的身侧,揽住我,带着满心的珍惜,用他脸上的温度在我的脸侧厮磨。
*
“别这样,”
他带着热度的鼻息笼罩了我,试图让我感到寒冷和战栗着的心变得平静。
“你落地只受了轻伤,我真的感到万幸。这个孩子让你这么伤心,才让我觉得自己象罪人。”
“冷血动物!”
我用着最后的气力突然破口,万分的怒意如洪水般喷涌宣泄,一旦决堤就似乎再无奔涌而倒回的可能。
“告诉我,这是不是你安排的一切!?你为什么要送我上那架天杀的直升机?!”
“你此刻终于如愿以偿,可以完完全全地得到我?随心所欲、肆无忌惮地玩弄?!”
他的脸色一下子变得铁青,非常难以置信的表情,目光骤然变得凌厉犀利,似是我的话就像一把刀,深深扎入他的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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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眼泪滴落如珠,声音颤抖着完成内心深处对他的控诉。
“我说错了吗?——这就是你爱一个女人的方式!你富可敌国,却差点让那女人死于非命!你貌似强大,却只会为她惹祸上身!她是谁?她只是一个普通的小老百姓,却承受了该落在你身上的报应!”
“你是个谋杀犯!南正安!你是个大混蛋!你的灵魂流离失所,所以看着我平平安安就那么妒忌,是吗?”
“你一定要毁了我,才肯甘心,是吗?”
“我是怀孕了,正因如此不能满足你的欲望,所以你处心积虑安排这场好戏!你——”
“够了!”
他暴戾的神色遽然而至,脸色阴云密布,沉暗得就像波涛汹涌的黑色海洋,唇紧紧抿得,几乎要渗出血丝,脸上的每一块肌肉都带着绝望到极点的紧绷。
“不许再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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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哼出一声挑衅般的冷笑,唇齿间溢满寒意,“对了!暴力和强权就是你的本质,今天你给我的伤害,与十年前那次没有任何不同!”
我紧握住拳,积蓄所有生平气力来让自己继续坚强。
“你想让我闭嘴是吗?我劝你别再白费心机、发号施令了!我,——曾因为你丧了两条命。”
“知道吗?我这个傻到极点的女人,虽然不接受你所有罪恶的一切,但依然无法放弃爱你!我置道德与伦理不顾,一次次地臣服于你火山一样的感情,一次次地堕落、满足你毫无道德的欲望!那是因为我曾以为——只要能对你执着的等待有所补偿,我就自问良心无愧!”
“你一定不会相信,我曾说服自己:如果因此而遭天谴,我为你死都没关系!”
*
极度心碎、不堪一击般脆弱,情绪如雪崩陡然崩溃。
“只是你这样做真的不对,你,”
“……你绝不能伤害我的孩子。”
“身为一个母亲,如果连自己骨肉的命运都要任人摆布、无法自主,那是最无法原谅的懦弱!”
我狠狠眨眼,眼眶的泪水彻底流尽。狠决视线畅通无阻,语气彻骨恨意,“你回来逼我面对你;我逼我自己信任你、背叛我的婚姻;因你对我十年的痴情而心软;”
“不忍见你孑然一身,我知道你在血腥世界里无辜受难,象十年前那样,我希望自己有力量让你快乐一点,”
“可你看看,你给我带来了什么?!”
我吼出一句,“你杀了我做为一个母亲,最想保护和疼爱的孩子!你还不如让我就此死了,永远不要醒来面对你!”
*
最后的那句狠厉的怒吼,惊醒那低头沉默的男人,他的脸突然变得死寂,窗外的天色遽然阴沉,瞬间就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
“欠你的,我都已还清,情已断,缘已尽,”我双手抚面,将眼泪和成咸涩的泥,摊开薄被下床,套上床下的拖鞋。
因为气力不支,动作缓慢沉重,却是一气呵成。
我正视他扭头相向的面容,无比坚决,“我们该各走各的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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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用伤感而又心碎的目光看着我,对我的话置若罔闻,一手将我紧紧拥住,似乎要扼住我的灵魂般地,让我紧紧深入他的怀抱。
我再无力气可以挣扎,我诚愿这男人的力量让我就此窒息。深深的懊悔和羞惭笼罩了我。
因为他,亲手杀了我的孩子。
如果没有这个悲剧,我定会沉醉这段孽情中、绝难自拔。
我此刻毫不挣扎抵抗,他几乎是用全身的力量禁锢着我。
和我的唇鼻近在咫尺,凝神看我已然冰封的冷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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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幽深眸子凝出幽幻苍凉,内心似有万分悲哀的挣扎,硬如铁石与柔情似水在沉暗面孔上纠葛,似深潭博渊吞噬着每一寸犹豫。
“好了,这件事会过去的。”
他带着十二分的耐性安抚,似乎无论我怎样恶毒指责,此时都可忽略。
他海量心胸能容下任何诋毁,还是我已气若游丝,若再对我用强,定是无命可救?
“它过不去。”
我倔强地从唇间吐出四个字。
“我要回泽西,现在就走。”
“我不许,”
他压抑怒意,刻意彰显柔情似水,几乎让我错觉他不是恶魔,“你身子太弱。”
“你留我何用?”
我无畏无惧地对上他沉暗的双眸,“我不想再见你。你,就是个刽子手。”
他如被雷击,心中大恸。
他将我抱回坐在床侧。走去窗前。
天空阴霾密布,乌云飘来,紧接着就下起了雨,真是天籁凑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