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墅外的平地栅栏内,绿树红花掩映,五彩的灯光把四周装点得几乎是童话世界——记忆中想象的白雪公主的森林小屋,大概就是如此的闺房吧。
权涛随后将我的行李送来,“晚上他们安排了接待活动,您参加吧?”
我看看他,又看看窗外,笑得顽皮。
“不去了。我就想此时、此刻、就在这里,静静地呆一会。”
是的,什么都不做,静静去看,静静去感受。
当一个人被生命的奇观、全心贯注的幸福击中,大概都是我现在的这幅心情。
*
可惜这片刻宁静突然被打破,手机响起来,我看一眼是那个我很乐意与之分享的人。
“喂,到了吗?累吗?”是他的声音。
权涛已迅速走出门外刻意回避。
我索性仰面躺了床上,咧着嘴笑却不知道说什么好,他居然心有灵犀猜中了我的表情,不说一个字也知道我在想什么。
“我想想,你一定在合不拢嘴傻笑。”
他断然下着结论,忽然语气暧昧起来,“小女人,是不是觉得寂寞,需要一个高大英俊的男人陪陪你?”
“少来,”躺着斥道,“小时候看西游记,觉得海里的龙王三太子虽然坏,但是好帅,今晚,我要找他去!呵呵。”
他感受着我的笑意,心情也越来越豁然。
“我知道你一定喜欢那里,多呆两天?”
“No,”我鲤鱼打挺起身,“别想用资产阶级那套腐蚀我,我不过是度假,下周要回北京的!”
“糖衣炮弹都打不中你?什么女人啊?!”他佯怒。
“你什么时候去xJJ?”我叉开话题。
“明天。”
“你和谁去?”
“依拉汗。”
“不多带几个人吗?”
“用不着。”他淡淡地,“我又不是要带人去打群架。”
话不投机真没劲,我要挂电话。
“再说两句,离开我10个小时,我怕你把我忘了。”
“拜托,南总,第一你不是17岁;第二,这不是初恋,别这么卿卿我我、患得患失的样子,真是让我大牙笑掉!送你一句话做个好梦去吧!”
“什么话?”他认了真。
“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哈哈!”
带着得意挂了电话。
接下来,迎接我的是真正、纯粹的一夜好梦。
*
大连的海滨,与曾去过的海南、厦门不同,往往与悬崖峭壁相呼应,望之即有‘海誓山盟、海枯石烂’之感。白色的海浪在山下击打礁石,保持着亘古不变的节奏;而看似陡峭的悬崖,却被蔓延着郁葱的大树遮盖了棱角,那锋利生硬的感觉被纤纤的绿色手掌恰到好处地温柔拂去。
山的尖刻与海的包容,山的陡峭与海的平缓,折线的冷然被曲线的柔和缓慢制服,这才是近乎完美的山与海的对抗。
睡得早也起得早,住在海边,潮汐拍岸象是天然的闹钟,由不得你再虚度浮生。
披了一件蓝底白花的轻薄雪纺短袖连衣裙,出得门去才发现自己真是有灵性:宝蓝色的裙,恰恰与脚底蔚蓝的海同为一个色系,海的女儿就是我这样的着装吧。
正抿着嘴自我陶醉,不成想看见庭院中花岗岩石桌旁,权涛西装革履正襟危坐,面前摆着一杯咖啡。
回头望望自己房间的隔壁,细想想也就是了——
这么大的陌生别墅,我一人住当然有些害怕。
还好权涛心细,昨天我兴奋过度又放松惬意,根本就没有想到这上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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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见我走近慌不迭地站起身,我笑笑在他对面坐下。
“让他们送早餐上来?”他问。
我轻轻摇摇头,贪婪地呼吸着夏日清晨的空气。
中医有辟谷一说,美女当风餐露宿,食落英,进清风,根本无须人间烟火。
睁眼笑得妩媚,“今天有什么活动?”
已习惯了有人安排行踪,心想再自我奋斗也是白搭。
年少时孤身走我天涯路的梦想,真正实施起来还真有些困难。
“出海打渔,潜水,空中滑翔,还有,”他带了一丝为难,“曹经理说想跟您一起去驾驶培训,随您选。”
哦,她非要拉我做伴?
这是她的事业,总要我加盟,真是一副热心肠。嘴角弯弯地露出一丝了然的笑意,扭头就看见那个大美女正走上山来。
她穿了一身淡蓝的、淑女味十足的立领衬衣,下着白色长裤,还是少不了半公事化的装扮。长长的卷发随风飘逸,干净又清爽的妆很配这典雅又古典的气质。一条大明珠的项链在白皙的脖颈间熠熠生辉。
她不请自来,在我面前落落坐下,却一副吩咐权涛的大小姐语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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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廖姐不吃早饭的吗?没有准备?”
“我不想吃,”我含了捉弄的笑,“瑜伽里的真功夫,是只吹风,不吃饭的,这叫调理。”
又认真起来问她,“怎么,你今天要去培训的?”
“对哦,”她道,“目前游艇销售不景气,星野要独辟蹊径,改变原来的单一经营模式。我们的港口环境优良,设施服务细致周到,在客户中一向口碑不错。但是现在要有点新的项目,才能应对新的市场要求。”
看来任用年轻人也是没错,至少她们的思维方式都很前卫,而且新意层出不穷。
“游艇在中国无法大众普及,当然跟昂贵的用艇费用有关,不过从前贵族化的推广方式也是一个阻碍它发展的原因。我一直有个想法,打算把这项运动平民化。”
“怎么平民化?”
“现在的俱乐部服务还是面向富人,入会费每年20万,除此外每年还要交年费,买艇入会的也不轻松,还要支付泊位、维修保养的费用。就这个高门槛已经把大部分对这个有兴趣的人拒之门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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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年轻一代消费观念都比较前卫,下一步我要发展的俱乐部会员,当然不会全部追逐富豪级的。比如针对白领工薪阶层的周末游艇出租、驾驶培训;搞搞婚庆活动,开展海上游艇婚礼和婚纱摄影,名车的试乘试驾也可以用之游艇,会馆可以改建成经营多种水上产品的商业场所,联系媒体举办各种培训和广告宣传。既然它的商务活动功能卓越,那就双管齐下:一手抓平民的,一手抓富豪的。”
我颔首偷笑,“嗯,理论上很强,农村包围城市。我觉得你们南总该敞开肚皮乐了,你简直就是巨丰新一代的摇钱树啊!”
“你也这么取笑我!”她有几分气恼,脸上现出红晕。
不过,我取消归取笑,但着实佩服她的勇气。
一个行业要想打破僵局,必须从经营思维上有所突破——全世界都说游艇是富豪的掌上玩物,我看不然。
高尔夫、马术——上两个世纪的贵族运动,现今不都是归于平民化了吗?
一句话:只有平民的,才是世界的。
不过,崇尚贵族商务风格的南正安,会同意她这样平民的经营思维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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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今天做什么?”她一句话打断我的遐想。
“没事做啊,”我摊开双手,做无奈状,但一句话打破了她的奢望。
“不过我最烦听什么培训,学什么新东西了。况且胸无大志,只想游手好闲。我要去海里捞鱼,对吧,权涛?”
大小姐被我一番奚落,好失望哦。
权涛也不敢附和我,呆若木鸡。
潇洒地站起身上前,拍拍这弱质女流的肩,“好好努力哦,我的平民曹总。”
大美女有点伤心,被我那丝古怪笑意惹得嘟起了嘴。
“我是真心喜欢你才这样,瞧你,还不领情。”
一句话触动了我心头的某根神经,再回头被她表情里流露的天真与真诚打动。有一刻竟然走了神——她这幅样子,和记忆中那楚楚动人的陈琳,似乎有一些重影。
心里沉沉地摇了摇头——不会的,我还不是拉拉,怎么会突然如此迷恋一个女人?
但是终归还是动了心,对着她笑得甜腻可人。
“大小姐,放我自由两天可好?我就玩两天,驴拴上磨之后就身不由己了。”
她被我弄到大笑不已,此刻的权涛脸上才露出灿烂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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港子务岛是海域上游艇俱乐部专属的停泊港。
权涛煞有介事地找来了捕鱼船。
平静的海面上,船缓缓前行,平淡从容地航行在历史的浩瀚里。
一叶扁舟之上的人仿佛无欲无求,全身心地沉静于这般天高海阔。
有经验的开船人到了一片水域,放下了捕捞网。开足马力拖动了几公里,才开始收网。这是我第一次打渔,多少有些兴奋。
虽然权涛一再声明:这网里捞到的东西,哪怕是千百年前沉船的文物都是我的,但见到网中几只硕大的、色彩斑斓的贝壳时,我还是忍不住雀跃起来。
慌不迭地伸手去拾贝,也顾不得渔网的海腥气味和脏污,口里还一再嚷嚷着声明:“哇!我的!我的!”
挎包里的手机在响,在胸前张着手掌愣了一下,无奈地看着权涛。
可是,他的手比我还脏。
无奈地在船舷抹抹手,用手指灵活地勾出手机,接通,用脖子夹着听。
“喂?”
渔船还在开动马达前行,嘈杂的声音听不见对方的声音。但是再困难也能分辨——那是白天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