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铜鼎崩裂的轰鸣声中,御苍生将谢燕整个护在身下。
阴气凝结的冰碴刺破他后背时,谢燕听到自己颈窝处传来闷哼,温热的星光碎屑落在她锁骨上,烫得心脏发疼。
\"你总说生死有命......\"她攥住御苍生官服残片的手被星光灼出血痕,\"那现在算什么?\"
悬浮的渡厄钱突然聚成罗盘,御苍生沾着星芒的手指划过她泪痕,在罗盘中央按下血印:\"算我贪心。\"破碎的结界外,倒悬城池的窗户接连亮起,映出他们相贴的剪影。
地府史官的竹楼藏在忘川支流第七道弯里。
白发老者用烟杆敲着《阴律补遗》的残卷,浑浊眼珠扫过御苍生后背未愈的卦象刺青:\"第一个问题——酆都城匾额为何缺了三点水?\"
\"因初代阎罗陨落时......\"御苍生刚开口就被竹简拍中手腕,史官冷笑:\"判官殿教的标准答案可糊弄不了我。\"
\"因为根本不存在'酆都'。\"谢燕突然按住龟甲裂纹,\"《云梦残简》记载,地府初建时沿用阳间'丰都'之名,是后来者为了彰显威仪强改的。\"她指尖划过御苍生刺青里隐藏的小篆,\"这些刺青的排列,才是真正的城徽。\"
史官烟斗里的火星暗了三分,第二问劈面而来:\"孟婆汤里最后消失的味道是什么?\"
\"不是味道,是光。\"谢燕摸出发光的渡厄钱,\"人在咽气前最后看到的画面,会融进汤里。\"她想起御苍生消散时的星光,喉咙发紧,\"所以每个魂魄饮下的,都是属于自己的......\"
\"第三个问题!\"史官猛地掀开竹帘,露出墙壁里嵌着的青铜门残片:\"地府为何不敢重修生死桥?\"
\"因为桥没断。\"谢燕拽过御苍生渗血的手掌按在残片上,北斗烙印与青铜纹路咬合的瞬间,整面墙浮现出半透明的长桥虚影,\"当年坍塌的只是桥墩,真正的桥基是......\"
\"够了!\"史官突然大笑,烟斗敲碎墙角的陶罐。
泛黄的古籍在冥火中浮起时,御苍生发现谢燕耳后的彼岸花胎记正在消退——就像那些被篡改的历史,终于显露出真实的纹路。
史官的笑声震得竹梁簌簌落灰,烟斗里迸出的火星在古籍封皮灼出\"玄冥\"二字。
谢燕盯着书页边缘细如发丝的银纹,那是三日前在判官殿密室见过的渡厄钱暗记。
\"用星轨排列。\"她将渡厄钱按在书脊凹槽,铜钱表面的北斗纹路突然倒转,\"御苍生,你的刺青!\"
御苍生扯开半边衣襟,后背的卦象刺青在冥火中投射到古籍上。
跳动的光影里,那些看似无序的墨字突然顺着星图轨迹滑动,露出夹缝里赤金的小篆——正是预言里缺失的\"天枢变,地脉移\"六字。
竹楼外传来纸鹤穿透结界的裂帛声。
谢燕捏住撞进掌心的传信鹤,发现是御苍生用朱砂画的紧急符咒。
符纸边缘正在焦卷,说明追兵已到百里之内。
\"把二十八宿图叠进河洛数。\"御苍生突然抓起案上占卜用的蓍草,将古籍摊开铺在竹席,\"你解字,我布阵。\"
谢燕咬破指尖在书页划出十字坐标,血珠竟顺着银纹游走成卦爻。
当地图显形的瞬间,她突然揪住御苍生的腰带往左拽开半步——三支透骨钉擦着耳畔钉入他们方才站立的位置,钉尾缠着的黑线还在滋滋冒着毒雾。
\"居然提前了半个时辰。\"御苍生反手甩出勾魂索缠住横梁,带着谢燕荡到竹楼二层。
底下传来陶罐接连炸裂的声响,史官佝偻的身影正在浓雾中化成青烟,嘶哑的嗓音裹着最后的忠告:\"记住!
书里每个句读都是活的......\"
谢燕撞开窗户时,瞥见忘川支流泛起不正常的血红。
对岸山崖上,十几个黑袍人正在搭弓,箭簇上绑着的正是能烧穿阴阳结界的红莲业火符。
她突然将古籍拍在御苍生胸口,自己翻身跃出窗外。
\"谢燕!\"御苍生的嘶吼被疾风撕碎。
下坠的少女却勾起嘴角——三天前在轮回井旁,御苍生教过她怎么用官印调动阴兵。
染血的渡厄钱擦过腰间判官令,暗青色的光芒突然从河底冲天而起,无数白骨手臂攀住那些射来的火箭,在河面炸开连绵的火瀑。
当谢燕借着爆炸气浪翻回竹楼时,手里多了一截刻满符咒的青铜桥栏。
古籍正在她衣襟里发烫,书页间渗出的金线沿着桥栏纹路游走,渐渐拼出半句\"黄泉倒涌处\"。
\"接着演算!\"她把桥栏塞给御苍生,自己扑到窗边撕下衣袖。
浸过忘川水的布料蒙住双眼后,那些被黑袍人施了障眼法的符咒轨迹顿时清晰可见。
竹楼下的毒雾突然剧烈翻涌,十二盏引魂灯破雾而出。
谢燕听着灯芯里熟悉的锁链声,突然将古籍按在心跳最剧烈的位置——御苍生说过,真正的地府秘文要靠生魂波动来激活。
书页哗啦啦自动翻动,最后停住的那页浮现出流动的星图。
御苍生的判官笔尖正要落下,整座竹楼突然被连根拔起。
在失重的瞬间,谢燕看见对岸黑袍人扬起的符纸上,赫然现出与古籍相同的银纹暗记。
\"抓紧!\"御苍生用勾魂索缠住她手腕时,青铜桥栏突然发出龙吟般的震颤。
古籍上的星图投射到云端,照出百里外生死桥真正的桥基——那竟是座用千万渡厄钱熔铸的巨型浑天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