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燕踏进鬼差营地时,青铜铃在腕间震出细碎的冰渣,那冰渣如晶莹的针芒,触碰到肌肤,带着刺骨的寒意。
青石垒砌的了望塔上飘着玄色旌旗,那旌旗在阴风中猎猎作响,声音好似来自幽冥的低吟。
巡逻的阴兵铠甲上结着暗红色冰晶,在月光下闪烁着诡异的光,整座营地像被浸泡在寒潭底部,散发着彻骨的冷意。
\"活人进营地要戴锁魂链。\"守门的独眼鬼差甩过来三条铁链,链条末端沾着发黑的碎骨,那碎骨触碰地面,发出沉闷的声响,令人毛骨悚然。
谢燕后退半步踩到青苔,脚下的青苔软塌塌的,带着一丝滑腻感。
背后传来嗤笑:\"阳间的老鼠就该拴在伙房梁柱上。\"
御苍生的刀鞘横在谢燕与铁链之间,刀刃在青石地面划出火星,那火星如转瞬即逝的流星,伴随着尖锐的摩擦声。\"她归我直属管辖。\"几个年轻鬼差慌忙退开,但角落里传来铜钱撞击声——三个佩戴獠牙腰牌的老资历鬼差正在抛掷染血的铜板,其中蓄着山羊胡的那个故意将铜钱弹到谢燕脚边。
山羊胡鬼差在抛掷染血铜板时,眼神中透露出一种不同于普通鬼差的凶狠和贪婪,并且在与谢燕对视时,谢燕感觉一股来自灵魂深处的寒意直逼而来。
营地中央的篝火突然窜起三丈高,火舌里浮出判官笔虚影,火焰燃烧的噼啪声震得人耳膜生疼。
所有鬼差单膝跪地时,谢燕瞥见御苍生官服后摆渗出新血,这才想起他昨夜硬闯藏书阁触发的刑罚还没痊愈。
\"活人留在东厢房。\"山羊胡鬼差将铜钱按进石墙裂缝,裂缝里立刻爬出蜈蚣状的咒文,那咒文蠕动的声音好似无数小虫子在爬行。\"若子时前没被恶鬼啃成白骨,就算你通过初筛。\"
东厢房的木门在谢燕背后自动落锁,那落锁的声音清脆而决绝。
她摸到窗棂上结着冰霜的平安扣,手指触碰到冰霜,冰凉刺骨,突然想起崔判官在望乡台说的那句\"鬼纹认主\"。
青铜铃在掌心转了两圈,铃舌沾着她虎口未愈的伤口血珠,竟将墙缝里的咒文蜈蚣引了出来。
门外传来铁链拖地的声响,那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格外刺耳,谢燕抓起案上茶壶。
当铜钱破窗而入的瞬间,她将滚烫的茶水泼向咒文蜈蚣,茶水的热气扑在脸上,带着一丝暖意,蜈蚣受惊后突然调头扑向偷袭者。
山羊胡的惨叫惊动了整个营地,那惨叫好似从地狱传来的哀号,谢燕盯着地上被咒文反噬的铜钱,发现上面刻着御苍生的生死簿编号。
篝火旁聚集的鬼差们自动让出条路。
御苍生的刀尖还在滴落冰碴,冰碴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却在看到谢燕腕间发光的青铜铃时猛然收势。
谢燕举起那枚烫红的铜钱:\"原来地府也时兴下绊子这套?\"
\"七百年前有个活人进过营地。\"御苍生用刀柄挑起铜钱,\"那人后来掀翻了阎罗殿的生死簿。\"他的披风扫过谢燕手背,带来一阵冷风,露出腰间新添的兽首面具残片,与谢燕昨日见到的鎏金残片恰好能拼成半张脸。
山羊胡鬼差被拖走时,谢燕注意到他后颈浮现的青色獠牙纹。
那纹路与御苍生官服暗纹相似,却在獠牙末端多出分岔。
青铜铃突然发出蜂鸣,那蜂鸣声尖锐刺耳,她装作整理鬓发按住铃铛,指尖摸到铃壁内侧凸起的陌生符文。
深夜巡逻的梆子声传来时,那梆子声有节奏地回荡在营地里,谢燕正用茶水在桌案上临摹铃内符文。
当第三遍描到转折处,平安扣突然在月光下映出半片青瓷的虚影——与御苍生在藏书阁找到的那片正好能拼成完整的瓷盏。
谢燕心中暗自思索,这些物品之间的关联,莫不是基于地府中的某种古老的力量,又或是与特定的历史事件相关?
窗外飘过纸鹤残翅,纸鹤残翅飘落的声音好似枯叶凋零,谢燕吹灭蜡烛假装入睡。
青铜铃在她枕下持续发烫,那热度透过枕头传递到脸颊,铃芯凝结的血丝正悄悄爬向瓷盏虚影裂开的位置。
她忽然想起崔判官给的那卷《幽冥异闻录》抄本里,某个被朱砂圈起来的词条似乎与青瓷有关。
谢燕指尖蘸着茶水在桌案上反复勾画,青瓷虚影随着月光偏移渐渐消散。
梆子声第三次掠过窗棂时,她突然抓起那枚烫红的铜钱冲出门外。
御苍生正在营地西南角的冰瀑下擦拭长刀,刀身映出谢燕奔跑时扬起的碎雪,碎雪在月光下闪烁,好似点点繁星。\"你看这个。\"谢燕将铜钱拍在冰面上,生死簿编号在月光下泛着血丝,\"崔判官给的抄本里提过,三十年前有批生死簿被篡改过编号段。\"谢燕一边说着,一边在心里分析着这其中的关联,三十年前的那次事件,难道与如今营地中的秘密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刀尖挑起铜钱,御苍生的瞳孔微微收缩:\"这是当年叛乱者的标记。\"
\"营地西北角的怨气比其他方位重三成。\"谢燕腕间的青铜铃突然发出蜂鸣,铃壁内侧的符文在冰面上投射出扭曲的倒影,\"昨夜咒文蜈蚣啃噬的方向,正对着藏书阁地下的——\"
\"禁室。\"御苍生收刀入鞘时带起一阵寒风,那寒风吹在脸上,如刀割一般,\"跟上。\"
两人贴着冰墙阴影移动,巡逻阴兵铠甲上的冰晶在月光下形成天然掩护。
谢燕突然拽住御苍生的披风,前方拐角处闪过半截青灰色的衣角——正是白日里被咒文反噬的山羊胡鬼差。
那鬼差脖颈处的獠牙纹渗出黑血,走路时左肩比右肩低三寸。
他在冰墙某处突然驻足,抬手按向墙面凸起的兽首浮雕。
冰层开裂的声响中,暗门缓缓升起,那开裂的声音好似大地的怒吼。
御苍生的刀鞘压住谢燕想要上前的动作:\"禁止。\"
暗门闭合的瞬间,谢燕腕间青铜铃突然烫得惊人,那热度好似要将手腕灼伤。
她将铃铛贴在冰墙上,铃舌沾着的血珠竟融出拳头大的孔洞。
透过冰孔望去,密室中央悬浮着七盏破损的青瓷灯,灯油里浸泡的正是白日袭击她的铜钱,那青瓷灯散发着幽冷的光。
\"退后!\"御苍生突然扯住谢燕后领。
密室地面突然浮现血色阵图,山羊胡鬼差的獠牙纹如活物般蠕动起来。
他的脊椎发出脆响,肩头爆出两团黑雾,转瞬间化作三米高的双头恶鬼。
恶鬼左边的头颅喷出腥臭黏液,那黏液的味道刺鼻难闻,御苍生挥刀劈开冰墙阻挡。
谢燕翻滚到石柱后方,青铜铃撞在柱面震出细小裂纹,那撞击声清脆而响亮。
她突然注意到恶鬼右颈处有块拳头大的凹陷,与青瓷灯盏的缺口完全吻合。
\"引它看东南角!\"谢燕抓起冰碴砸向恶鬼右眼。
那怪物果然调转方向,被她引着退向阵图边缘。
御苍生的刀锋突然泛起青光,借着恶鬼扑向谢燕的惯性刺入右颈凹陷。
凄厉嘶吼震落屋顶冰棱,那嘶吼声好似能穿透灵魂,恶鬼身躯如破碎陶器般龟裂。
谢燕扑过去抓住御苍生手腕,青铜铃堪堪挡住飞溅的黑色碎片。
密室剧烈震颤中,七盏青瓷灯同时炸裂,灯油里的铜钱如活物般钻入地缝,那炸裂的声音好似惊雷。
噬心鬼身躯龟裂、密室剧烈震颤之后,谢燕和御苍生在战斗结束后短暂喘息。
御苍生警惕地检查着周围是否还有潜在的危险,谢燕看着满地的碎片,如青瓷灯碎片、恶鬼的黑色碎片等,心中对营地中的秘密有了更多的疑惑。
当其他鬼差闻声赶来时,只看见谢燕握着半块青瓷残片站在冰渣中。
御苍生的刀尖插着恶鬼残存的心脏,那脏器表面赫然烙着判官殿的朱砂印。
\"是噬心鬼。\"年长的鬼差倒吸冷气,\"上次出现还是在阎罗殿叛乱时......\"
谢燕悄悄将残片塞进袖袋,指尖触到铃壁新浮现的裂纹。
那裂纹走向竟与御苍生面具残片的鎏金纹路完全契合。
她抬头时正对上御苍生审视的目光,男人刀柄上的兽首不知何时转向了营地东侧。
\"明日寅时三刻。\"御苍生甩去刀上残血,\"藏书阁地下三层。\"
鬼差们抬走恶鬼残骸时,谢燕注意到他们脖颈后的獠牙纹都淡了几分。
先前嘲讽她的年轻鬼差犹豫着递来止血药,却被她袖中突然发烫的青铜铃惊得后退半步。
回到东厢房的谢燕将青瓷残片浸入茶水,残片上的鎏金纹路竟在水中重组为半阙地脉图。
当她用染血的指尖描摹某处岔路时,青铜铃突然自主飞向窗棂,铃舌指向营地外某处黑暗。
夜巡的梆子声突然乱了节奏。
谢燕吹熄蜡烛前,瞥见御苍生的身影掠过西墙,他腰间新换的青铜兽首面具在月光下泛着诡异的青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