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铜门缝渗出的血浆凝成蛛网状血晶,御苍生反手拔刀时冰碴簌簌掉落。
谢燕被他护在身下,生死簿残页在掌心烫得发疼。
雾中骨哨声突然拔高,八只白骨巨掌轰然炸开,漫天碎骨里跃出个戴傩戏面具的黑袍人。
\"阴司办案,闲杂退散!\"老鬼甩出银丝缠住横梁,灯笼幽蓝火焰映出对方腰间晃动的青铜判官令。
小黑突然发出幼兽般的呜咽,捂着耳朵缩进谢燕裙摆。
黑袍人指尖弹出三枚骨钉,谢燕抓起残碑碎块格挡,磷火沾上骨钉爆出青烟。
御苍生的刀比她更快,冰刃卷着霜气劈开血雾,却在斩断骨钉瞬间闷哼跪地——他后背赫然插着半截森白骨刺。
\"霜毒入心脉还敢逞强。\"黑袍人嗓音像钝刀刮着陶罐,袖中窜出白骨锁链缠住御苍生脖颈,\"把残页交出来,留你们轮回道。\"
谢燕突然抓起地上磷粉扬向半空,幽蓝灯笼火苗猛然暴涨。
小黑趁机吐出团黑雾,磷火遇雾化作流火,烧得白骨锁链滋滋作响。
御苍生趁机震碎颈间束缚,刀尖挑起冰棱直取对方面门,面具却在寒芒中裂成两半。
面具下是张布满符咒的脸,右眼竟嵌着青铜饕餮纹。
谢燕心头剧震,这纹样与青铜门上的图腾如出一辙。
黑袍人发出非人尖啸,整座枉死城地砖都在震动,更多骨手从墙缝钻出。
\"进内院!\"老鬼银丝绞碎扑来的骨爪,拽着谢燕冲向荒草丛生的月洞门。
御苍生反手将刀插进青砖,冰墙拔地而起拦住追兵,霜纹已蔓延至脖颈。
谢燕咬牙撕下裙摆浸透他伤口溢出的金红色血,生死簿残页突然发出嗡鸣,血液竟在绢布上勾勒出星图轨迹。
黑袍人的骨笛吹出刺耳音浪,御苍生瞳孔金光大盛,冰墙轰然坍塌的刹那,谢燕抓起燃烧的灯笼掷向青铜门。
饕餮纹第三只眼遇火转动,门内涌出的血浆突然倒流,将扑来的骨手尽数腐蚀。
\"就是现在!\"谢燕拽着御苍生滚进内院,小黑喷出最后团黑雾遮蔽气息。
老鬼银丝缠住院中枯井辘轳,井底传来机械转动的闷响。
黑袍人的咆哮被突然闭合的青铜门截断,整个世界陷入死寂。
枯井深处露出半截石阶,谢燕举着微弱的灯笼照见井壁刻满星宿图。
御苍生靠坐在潮湿的砖墙上喘息,霜纹在脸颊结成冰晶,握着刀的手还在往下滴着金红血珠。
小黑用爪子蘸血在地上画出歪扭的路线图,老鬼摩挲着井壁某处凹陷:\"二十年前失踪的崔判官...这纹样是他独门印记。\"
谢燕将染血的残页按上井壁,星图与血迹竟严丝合缝。
当最后颗星辰亮起幽光时,整面墙突然如活物般蠕动起来,露出后面黑黢黢的甬道。
腐湿的阴风裹着陈年墨香扑面而来,隐约可见深处悬浮着无数发光的竹简。
\"不是机关...\"谢燕拦住要上前的小黑,灯笼光照出地面细如发丝的金线,那些竹简排列方式暗合二十八宿方位。
御苍生的刀柄突然发出轻鸣,霜气在地面凝成箭头,指向某个闪烁的危宿星位。
老鬼银丝缠住块碎石掷过去,金线骤然绷紧,竹简哗啦啦重组出全新阵型。
谢燕盯着自己染血的指尖,生死簿残页上的星图正在缓慢旋转,与空中某个紫薇垣的图案逐渐重合......
竹简悬浮的幽光里,谢燕耳后的碎发被冷汗黏在颈间。
御苍生的金红血珠还在顺着刀尖往下坠,每滴落一颗,空中二十八宿对应的竹简便微微震颤。
\"危宿属水,当配玄武七宿。\"谢燕用染血的指尖在空中虚划,生死簿残页突然吸附住她掌心血珠,在虚空中投射出旋转的紫薇垣星图。
老鬼的银丝缠住三枚铜钱正要布阵,甬道深处突然传来铁链拖地的脆响。
白无常的哭丧棒挑开蛛网,惨白的面孔在灯笼下泛着青灰。
他抬脚踩住小黑刚要捡的竹简,细长的眼睛扫过众人:\"擅动阴司秘藏,当入拔舌狱。\"
谢燕的绣鞋碾过满地金线,故意将星图投影照在他官靴上:\"大人腰间挂着三清铃,袖口却沾着孟婆汤的残渣——您从奈何桥抄近路来的?\"她说话时指尖不停,用御苍生的血在井砖上画出井宿与鬼宿的联结线。
白无常的瞳孔猛地收缩。
他昨夜确实替孟婆追捕过逃魂,这丫头竟能从汤渍凝结形状推断出时间。
地面金线突然绷直如琴弦,悬浮的竹简哗啦啦翻到背面,每片都浮现出血字判词。
\"小心!\"御苍生的刀柄重重磕在井壁,震落的青砖碎屑恰好打断三条金线。
小黑趁机叼住翻卷的竹简,却被上面浮现的\"枉死\"二字烫得直跳脚。
谢燕突然抢过老鬼的铜钱,按在星图缺失的天府星位。
整面井壁发出齿轮转动的闷响,悬浮的竹简突然首尾相连,拼成个巨大的\"判\"字。
白无常的哭丧棒无意识攥紧了三分——这千机阵当年崔判官用了七日才解开。
\"错了。\"谢燕突然轻笑,将染血的残页拍在\"判\"字最末一笔。
金线应声断裂,竹简如倦鸟归林般坠入她怀中,最中央那枚褪去血锈,露出\"昭雪\"两个朱砂小楷。
御苍生的霜纹已经蔓延到耳后,握刀的手却稳如磐石。
他刀尖挑起那枚竹简抛给白无常:\"阴律第二百七十四条,沉冤得雪者,可开秘阁。\"
白无常的指尖抚过竹简底部的饕餮纹,那纹路与青铜门上的图腾互为镜像。
当他抬头时,谢燕正用撕下的裙摆包扎小黑烫伤的爪子,染血的残页被她随手垫在装孟婆汤的瓷瓶下——那汤分明是他两个时辰前藏在袖中的。
\"崔判官的千机锁...\"白无常的喉结滚动了下,哭丧棒突然敲碎角落的陶瓮。
泛黄的纸页从瓮中飘出,谢燕扑救不及,眼看关键那行字就要浸入积水——
御苍生的刀鞘凌空截住纸页,霜气瞬间凝住墨迹。
谢燕就着幽光念出残句:\"...判官笔折处,即是往生门。\"她抬头时,白无常的官帽不知何时歪了半寸,帽缨沾着井底的青苔。
小黑突然冲着某片竹简狂吠。
谢燕顺着看去,那枚刻着\"渊\"字的竹简正在渗血,而御苍生后背的骨刺不知何时变成了青黑色。
残页在谢燕怀中突然发烫,昭雪竹简上的朱砂字迹竟开始褪色。
井外传来青铜门重新开启的轰鸣声,这次涌进来的血浆带着熟悉的骨哨颤音——但比之前猛烈十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