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瑶和顾沉的民宿坐落在特罗姆瑟半山腰,木屋外墙爬满了藤蔓,在极光映照下泛着幽蓝的光泽。屋檐下悬挂的捕梦网随着寒风轻轻摇晃,羽毛坠子扫过窗台的北极熊玩偶,那只瓷白的小熊抱着蜂蜜罐,玻璃眼珠在火光中闪烁。霍袭丞蜷缩在壁炉前的羊毛地毯上,烤火的噼啪声与窗外的松涛交织,他盯着跳跃的火焰,仿佛能在火星中看见支离破碎的记忆。
在那个特别的年份里,蕴暖迎来了她的生辰。她坚持要在泰吾河畔举办一场盛大的宴会,仿佛那里有着某种特殊的意义。
苏瑶轻轻地推过来一杯热气腾腾的可可,杯壁上凝结的水珠在她的指尖瞬间凝成了一层薄霜。她微笑着说道:“我还记得当时,为了满足蕴暖的要求,我精心筹备了一场豪华的宴席。而你,却在宴会上惊艳亮相,献上了一曲动人心弦的歌声。”
苏瑶的目光落在我身上,似乎回忆起了那个令人难忘的时刻。她继续说道:“当时在场的所有人都对你的表演赞叹不已,我们都非常诧异,你究竟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呢?”
霍袭丞捧着杯子,指尖感受着陶瓷的温度。他望着苏瑶眉飞色舞的神情,仿佛看见记忆深处有个女孩蹦蹦跳跳地夺过话筒,而自己站在阴影里,耳尖发烫。热可可的香气混着壁炉的木香,让他太阳穴突突直跳,某个片段在脑海中一闪而过——他确实曾在某个夜晚,抱着吉他,看着一个穿红色连衣裙的女孩在月光下旋转。
\"后来呢?\"他沙哑着嗓子,拇指无意识地摩挲袖扣上的\"LN\"。
苏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那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一小片阴影,就像一只调皮的小精灵:“后来你唱得简直太好听啦!然后就这么走了,可过了几天,你居然又说要请她吃饭赔罪……”
霍袭丞的喉结滚动,仿佛尝到了海风的咸涩和薯条的酥脆。他低头盯着杯中晃动的倒影,看见自己眉头紧锁,却有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浮现在嘴角。记忆的闸门似乎被苏瑶的话语撬开一道缝隙,他听见某个女孩银铃般的笑声,看见她亮晶晶的眼睛里映着自己的模样。
\"从那以后,你就像被施了魔法。\"苏瑶的声音突然温柔下来,\"以前你总是独来独往,像座冰山,可只要蕴暖在,你就会笑,会说很多话。有次我们在京都迷路,你背着蕴暖走了三个小时山路,半句怨言都没有。\"
霍袭丞的手指紧紧攥住杯子,指节发白。他想起昏迷时反复出现的梦境:樱花纷飞的街道,女孩趴在他背上哼歌,发梢扫过他的脖颈。那时的他,心中充盈着某种温暖而柔软的东西,仿佛整个世界都变得明亮起来。
\"只有蕴暖能逗你开心。\"顾沉突然开口,他不知何时站在楼梯口,抱着一叠毛毯,\"有次她在你车里放了只假蜘蛛,你明明吓得够呛,还强装镇定,结果她笑了一整天,你也跟着笑了一整天。\"
霍袭丞的头痛突然加剧,他按住太阳穴,记忆如潮水般涌来。他看见自己在停车场里跳脚,林蕴暖笑倒在车旁,阳光洒在她的发梢,像撒了一把金粉。他听见自己说:\"林蕴暖,你再这样我就...\"话没说完,却先笑出了声。
\"袭丞?\"苏瑶的声音带着担忧,\"你怎么了?\"
霍袭丞抬头,看见苏瑶眼底的关切,以及她身后顾沉警惕的目光。他深吸一口气,将热可可一饮而尽,辛辣的肉桂味刺激着鼻腔:\"我不想起来了,\"他的声音发颤,\"她喜欢在奶茶里加双倍珍珠,讨厌香菜,生气时会咬嘴唇...\"
苏瑶的眼泪突然夺眶而出,她扑过来抱住霍袭丞,羊毛围巾蹭过他的下巴:\"袭丞,想不起来慢慢想...\"
霍袭丞僵硬地回抱她,却在这时瞥见窗外的极光骤然明亮。他的瞳孔倒映着绿绸般的光幕,恍惚间看见林蕴暖穿着红色连衣裙,站在极光下向他伸出手。他猛地推开苏瑶,冲向木屋门口,却在门槛处踉跄跪地。
\"蕴暖!\"他对着虚空大喊,声音被寒风撕碎。
顾沉快步上前扶起他,目光扫过他腰间渗血的绷带:\"别着急,我们会找到她的。\"
霍袭丞攥住顾沉的手腕,指腹下是有力的脉搏:\"告诉我,她到底在哪里?\"
霍袭丞盯着照片里林蕴暖扬起的下巴,她脖颈处的痣像颗小珍珠。记忆如拼图般逐渐完整,他想起自己曾在某个暴雨夜,吻过那颗痣,而林蕴暖笑着说:\"霍袭丞,你要是敢背叛我,我就把你的黑龙纹身纹在北极熊屁股上。\"
松木燃烧的噼啪声在壁炉里跳跃。霍袭丞蜷缩在羊毛地毯上,望着苏瑶和顾沉在火光中交握的双手,喉结滚动:\"你们怎么会在这里?\"他的声音沙哑,像被寒风吹裂的冰面。
苏瑶往马克杯里添了勺,热可可的香气在空气中氤氲。她瞥了眼顾沉,忽然噗嗤笑出声:\"我们啊...是逃婚来的。\"毛线手套上的北极熊图案随着她的动作晃动,在火光中仿佛活了过来。
霍袭丞的眉头拧紧。他盯着苏瑶无名指上的素圈戒指,记忆深处隐约浮现出某个画面——林蕴暖曾拿着同样款式的戒指,笑着说要和他在极光下交换。\"逃婚?\"他重复道,嗓音发涩。
顾沉推了推眼镜,镜片后的目光沉静如深潭。他往壁炉里添了块松木,火星四溅:\"办婚礼太麻烦。我们买了两张机票,第一站就是特罗姆瑟。\"他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戒指内侧,那里刻着极小的\"S.G\",与苏瑶的戒指遥相呼应。
苏瑶突然从沙发上跳起来,抓起相机对准窗外的极光。她的发梢扫过霍袭丞的肩膀,雪松香混着木柴的气息:\"而且啊,我们想在极光下补办婚礼!袭丞你看,这里的极光像不像打翻的翡翠盘?\"
霍袭丞望着她雀跃的背影,太阳穴突突直跳。记忆碎片如雪花般掠过脑海——林蕴暖也曾这样站在冰岛的极光下,张开双臂转圈圈,发梢沾着细碎的雪。那时他站在她身后,心跳声比极光的脉动还要剧烈。
\"所以你们就直接来了?\"他的声音发颤,\"连家人都没通知?\"
顾沉沉默片刻,从茶几抽屉里取出张泛黄的照片。照片里,苏瑶和林蕴暖穿着学士服,中间夹着霍袭丞。林蕴暖的手搭在他肩上,笑得见牙不见眼:\"我们四个说过,要一起去世界尽头结婚。既然你和蕴暖...那我们就替你们完成这个约定。\"
霍袭丞的手指抚过照片上林蕴暖的笑脸,指腹突然刺痛。他这才发现,照片边缘有一道极细的裂痕,像是被利器划过。记忆的闸门轰然开启,他想起三个月前,林蕴暖曾在深夜抱着相册哭泣,说害怕失去生命中最重要的人。
\"你们骗我。\"他突然低喃,喉间涌起血腥气。他想起货轮上灰衣男人的话,想起老大夫藏在铁盒里的达姆弹,\"极夜的人在追杀我,你们怎么敢来?\"
苏瑶的相机掉在地毯上,发出闷响。她转身时,睫毛上还沾着冰晶:\"因为我们是朋友啊,袭丞。\"她的声音轻得像飘落的雪花,\"就算你忘了,我们也会记得。\"
顾沉忽然站起身,拉开窗帘。极光在他镜片上流淌,映出眼底的暗涌:\"而且,我们收到了蕴暖的消息。\"他从西装内袋掏出张纸条,泛黄的纸页上,林蕴暖的字迹力透纸背——\"如果我出事,带袭丞去斯瓦尔巴,那里有答案。\"
霍袭丞的呼吸骤然急促。他抢过纸条,林蕴暖的字迹像电流般穿透指尖。记忆如决堤的洪水,他想起婚礼当天,林蕴暖曾在他耳边说:\"如果有一天我们走散了,就去极光最亮的地方找我。\"
\"斯瓦尔巴群岛。\"他低语,掌心的蓝宝石袖扣与纸条上的字迹遥相呼应,\"你们早就计划好了,对吗?\"
苏瑶走到他身边,将额头抵在他肩头:\"我们要带你去见蕴暖,就算穿越整个北极圈也在所不惜。\"她的眼泪浸湿了他的衣领,\"因为你们是我们见过最相爱的人,我们不能看着你们被黑暗吞噬。\"
顾沉按下相机快门,极光的绿绸在取景框中流淌。他望着相拥的两人,轻声说:\"明天一早,我们就出发。这一次,我们要在极光下见证你们的重逢。\"
\"斯瓦尔巴群岛。\"他站起身,伤口的疼痛让他皱眉,\"我们现在就出发。\"
顾沉默默递来一件厚实的羽绒服,苏瑶则将装着林蕴暖照片的相框塞进背包。当他们打开木屋的门,极光如瀑布般倾泻而下,霍袭丞望着雪地上蜿蜒的脚印,仿佛看见林蕴暖在前方引领着他,在冰天雪地中走出一条血与光的道路。
斯瓦尔巴群岛的冰原在极光下泛着幽蓝,霍袭丞裹紧羽绒服,睫毛上凝结的冰晶随着呼吸颤动。他盯着罗盘上不断偏移的指针,耳畔是苏瑶踩碎薄冰的脆响。三天前从特罗姆瑟出发时,顾沉租来的雪地摩托轰鸣着划破极夜的寂静,而此刻,引擎声早已被风刃吞噬,只剩三人在冰裂缝间艰难跋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