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曦臣微微一怔,很快便明白了弟弟为何会说出这样的话,弟弟是想效仿父亲对待母亲的方式,将魏公子带回云深不知处保护起来,让他远离尘世所有的偏见和伤害。
魏婴心中涌起一股酸楚,他意识到蓝湛的每一个行动和每一句话语,都蕴含着对他的深情。他暗叹了一口气,疑惑地问道:“泽芜君,这洗华一事?”
“魏公子,我去夷陵找你时,曾对你说过,忘机那段时日将藏书阁中所有曲谱都搬走了,想要找清心凝神的曲子,后来他便精心研习了洗华。但我未说的是,忘机那时想去禁室研习琴谱,叔父并未同意,但忘机还是执意进了禁室。”蓝曦臣回忆道。
魏婴没想到让他避之不及的洗华,竟然是蓝湛违背叔父偷习而来。这个向来严守家规的人却为了他突破底线,做出有损自己名声之事,他怎么忍心看见这样谪仙一般的人跌落凡尘。蓝湛一心想要保护他,他却只想推开蓝湛,这人一直默默地为他做了许多事,不知暗中受了多少委屈。若是他一直不知道蓝湛的心意,蓝湛该有多么煎熬。
他不自觉地唤出声:“蓝湛,你还真是……让我说你什么好……”
蓝湛听见他的声音,转过头,见他眼圈泛红,眼中满是心疼,不由地安慰道:“魏婴,我无事。”
魏婴见他云淡风轻的模样,心中不禁更加心疼,光幕上蓝湛为他所做的每一件事,都像烙铁一般烙在他的心上,烫的他的心发疼,他现在只想快点离开此处,好好抱着蓝湛安慰一番。
听见蓝曦臣的话,蓝启仁本已好转的脸色又难看了几分,他沉默片刻后,终究没忍住心中的怒气,他看着蓝曦臣说道:“曦臣,你也帮忘机瞒着老夫…….”
蓝曦臣急忙再次扶住蓝启仁,安抚道:“叔父,曦臣有错。忘机向来遵守家规,从未主动向我和叔父要过什么,这是忘机第一次提出要求……”
他话未说完,便被蓝启仁气愤地打断:“好好好,你们都是我的好侄儿……”
蓝湛见状,松开魏婴的手,走到蓝启仁面前,深深地躬身行礼道:“叔父,忘机知错,愿意领罚。”
蓝启仁看着依旧保持着恭敬姿态的二侄子,心中涌起了一股复杂的情绪。他感到一种无力感,同时又夹杂着一丝愤怒。忘机只说知错,但不认为自己有错。
这一刻,他忽然想起那个下雪天,当忘机的母亲去世时,年仅六岁的忘机就是这般执拗地跪在雪地里等待母亲开门。这让他心中不禁涌起一股酸楚,他意识到,或许他给予忘机的真正关怀和理解实在是太少了。
蓝启仁压抑住心中复杂的情绪,微微闭了闭眼,才开口道:“既已知错,下次便不要再犯。”
“叔父,忘机明白。”蓝湛恭敬地回应道,随后站起身,回到了魏婴的身旁。
“蓝湛。”魏婴的声音中充满了关切,他迅速握住蓝湛的手,仔细地观察着他的神色。
“魏婴,我无事。”蓝湛的眼神中透露出一丝释然,轻声安抚道。
“含光君真是为了魏兄做了很多事啊,这也太深情了。” 聂怀桑激动了许久的心终于憋不住了,他忍不住开口道:“为魏兄讲话,雪夜自请罚跪,至守乱葬岗,戒鞭,面壁,还收养了温氏遗孤……”
随着他的声音,众人的目光也落在光幕上那一个个字眼上,不禁感到叹息,他们都未曾料到,蓝氏三千家规竟然养出了蓝湛这样的痴情之人,实在出乎众人所料。但他们却不会如同聂怀桑那般出口议论,毕竟这是人家二人之间的私事。
随着聂怀桑吐出的每一个字,魏婴的心就颤抖一下,蓝湛性子清冷,不善言辞,这样一个人,竟然会在百家面前替他讲话。只为了去看他一眼,不惜在雪地里跪一天一夜。在他死后,还要坚守乱葬岗,坚持护着他曾经住过的地方。三百戒鞭,三年面壁,都不肯承认他是妖邪。这人是有多傻!……蓝湛为他做的每一件事,都如同一把尖刀,扎在他的心上,让他的心刺痛不已,他深吸了一口气,攥紧了蓝湛的手。
蓝启仁的面色依旧显得不悦,虽然他心中早已有了预感,但当知晓二侄子做出那些出格的事之后,还是不免有些气闷。蓝曦臣此时一直在忙着照应蓝启仁,帮他顺气,他的弟弟是如愿以偿了,不需他来关心了。可叔父要是有个好歹,恐怕他和弟弟都要忙乱一阵了。
“阿苑?原来我们一脉还有一个人幸存……” 温情惊讶地说道。然后,她拉着温宁走到蓝湛面前,郑重地行了一个大礼,说道:“多谢含光君愿意收留阿苑,给他关爱和教导。温情代表岐黄一脉感激不尽。”
“温姑娘,这是未来之事,不必如此。” 蓝湛说道。温情在未来甘愿牺牲自己也要保护魏婴,不论出于道义还是私心,他都应当保下那个孩子。
“无论发生与否,含光君的心意我们岐黄一脉领了,若以后有需要用到我们的时候,含光君尽管开口,我们定当尽力相助。”温情以族长的身份郑重地承诺道。
“多谢温姑娘。”蓝湛也回了一礼。
温情笑着向魏婴轻轻点头,随后带着温宁回到了他们原来的位置。作为魏婴的朋友,温情内心为他感到由衷的喜悦,魏婴的过去和未来都太苦了,他值得更好的生活,有含光君这样深情且值得信赖的人陪伴在他身边,温情和温宁都感到非常安心。
“蓝湛,谢谢你。”魏婴看着蓝湛,小声说道。
蓝湛认真地看着魏婴,轻声道:“魏婴,你我之间无需言谢。“
“好,我知道了,以后不说了。”魏婴发自内心地笑了起来。
“思追,思追,思君不可追,念君何时归……含光君可真是字字深情啊,连给孩子起名都不忘表露自己的心意……”聂怀桑摇着扇子感慨道,他像是第一次认识蓝湛这个人似的,没想到这人清冷古板的外表下,竟然隐藏着一颗如此火热的心,这让他觉得自己的话本又有新灵感了。
听到这样的话,魏婴有些不自在地摸了摸鼻子,他也没想到蓝湛这个小古板竟然如此深情,若是只有他们两人,他必定会好好调戏一番蓝湛,可现在被这么多双眼睛盯着,他难免感到有些难为情。
蓝湛向来是知道自己的小心思的,他心悦魏婴,不敢表明心意,却总在暗中关注着魏婴,珍藏与魏婴有关的一切。因此,对于未来给温氏遗孤起那样的名字,他并不感到惊讶。
蓝曦臣早已接受了弟弟未来这样的变化,丝毫不觉得意外,他现在主要的任务是如何帮弟弟度过叔父这一关。
“蓝湛,那个炎阳印真的是你自己烙上去的,你怎么这么傻啊……” 魏婴心中既惊讶又心疼。他从未想过,向来克制的蓝湛会为他喝醉,还做出这样出格的事。他之前的猜想也得到了验证,只是他那时未曾预料,蓝湛对他,是爱,不是知己之情。
“魏婴,无事。”蓝湛目光柔和地看着他。
“魏公子身上为何会有炎阳印?”蓝曦臣疑惑地问道。
“当初在玄武洞,魏无羡为了救我金氏的女修绵绵,挡下了王灵娇投掷的炎阳印,结果胸口留下了伤痕。”金子轩解释道。
听见这话,蓝曦臣立刻就明白了,他猜想,魏公子的这个行为,一定让忘机感到既心痛又生气,这件事肯定被他深藏在心底,难以释怀。他转头看向自己的弟弟,注意到弟弟的眼神变得有些黯淡,不禁觉得有些好笑。
魏婴回想起蓝湛在玄武洞中的突然生气,以及那些听起来莫名其妙的话,再联想到蓝湛对他的深情,突然间明白了蓝湛当时那样生气的原因。
他记得自己曾开玩笑说,那个姑娘肯定一辈子忘不了他,所以蓝湛也想用这样的方式,让自己永远记住他。这个想法让魏婴心中不禁觉得有些好笑,觉得小古板真是可爱又别扭,但更多的还是心疼,因为小古板总是用他自己的方式默默地表达着爱意。
魏婴突然又想逗弄他的小古板了,但他知道蓝湛脸皮薄,容易害羞,于是他故作正经地问道:“蓝湛,当初你那么生气,是在吃醋吗?”
蓝湛似乎察觉到了魏婴眼中的笑意,他的耳尖微微泛红,声音中带着一丝委屈和不满,轻声说道:“魏婴,你总为了旁人,不爱惜自己的身体……”
魏婴尴尬地笑了两声后,立即信誓旦旦地说道:“蓝湛,我保证以后不会了…… 再说了,不是还有你看着我嘛,你可要把我看好了。”
“好。”蓝湛认真地回应道。虽然他对魏婴的承诺持怀疑态度,但只要他在魏婴身边,他就绝不会让魏婴再次置身于危险之中。
此时,蓝启仁的情绪已经渐渐缓和下来,他深吸了口气,看着蓝湛,说道:“忘机,日后,不论你和魏婴如何,切记不可再做出此等自残之事。”
“叔父,忘机明白。”蓝湛恭敬地回应道。
见叔父和忘机的情绪都已经平复下来,蓝曦臣便将目光移到光幕上:“问灵十三载,等一不归人。可见魏公子不在的十六年,忘机除了闭关那三年,一直都在四处问灵,但是却一直没找到魏公子的消息。”
“蓝湛,蓝湛……” 魏婴现在已经不知该如何表达自己的心疼,只想一直叫着蓝湛的名字,仿佛这个名字是他的救赎,能减轻他心中一切的苦痛与酸涩。
蓝湛从来都不希望魏婴脸上露出除了开心之外的任何神情,因为他一直想守护的,正是魏婴那不羁的笑容,他忍不住低声唤道:“魏婴……” 他的声音中饱含着深情,让魏婴心中的疼痛渐渐减轻。
在场众人都出身世家,对蓝氏的问灵术都略知一二,这是一种通过琴音召唤灵魂的秘术。蓝湛想借助这种术法召唤出魏婴的灵魂,他坚持了十三年,这需要多么大的决心和毅力,从此处可以感受到蓝湛对于魏婴的执着。
魏婴握紧了蓝湛的手,眼眶不禁微微湿润。他曾在寒潭洞中亲眼目睹蓝湛施展问灵术,但是问灵十三年,蓝湛究竟弹奏了多少遍问灵,询问了多少灵魂,又经历了多少次的失望,魏婴几乎不敢想象。当他想到蓝湛问灵无果时那绝望的神情,他的心就像被紧紧揪住,几乎无法呼吸。
蓝湛感受到他的情绪波动,关切地看向他:“魏婴?”
魏婴将蓝湛的手放到自己的胸口,声音带着哽咽:“蓝湛,我这里疼……..你太傻了……傻的让我心疼…….”
“魏婴,我在……”蓝湛抬起另一只手,轻抚魏婴的背,无声地安抚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