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七年·霜降第三日
暴雨冲刷着寨墙,青石板上流淌的泥浆泛着血沫。陈青崖蹲在祠堂飞檐上,看着七十二寨猎户在雨中焚烧蜕下的皮囊。那些焦黑的皮肤碎片在火中扭动,竟拼凑成一张完整的《滇南葬尸图》。
\"青崖少爷,该验轿了。\"纸扎匠赵瘸子从雨幕中钻出,他手中的灯笼骨架是用人肋骨编成。陈青崖的竖瞳微微收缩——这瘸子后脑勺贴着的黄符,分明是《赶尸录》里记载的\"镇魂纸\"。
绕过祠堂照壁,三顶血轿赫然入目。轿帘用少女大腿皮硝制,刺绣图案竟是流动的人血。最诡异的是轿顶四角悬挂的铜铃,每个铃铛里都封着颗泡胀的婴儿头颅。
申时·验煞
\"这是给山神爷送亲的轿子。\"赵瘸子用铁钩掀开轿帘。陈青崖闻见浓烈的尸臭,轿厢内壁密密麻麻嵌着人牙,坐垫上铺满结成硬块的经血。当他的手指触碰轿杆时,木质突然渗出粘液——这轿子竟是用棺材菌养活的阴木!
验到第二顶轿子时,陈青崖的竖瞳突然剧痛。轿帘上的血绣活了过来,展现着令人毛骨悚然的画面:数百寨民排队跳入青铜鼎,鼎中蛆液翻涌成镜面,映出他们被倒吊在镜中世界的惨状。
赵瘸子突然阴笑:\"少爷可看清了?这就是咱七十二寨的命数。\"话音未落,他的瘸腿突然裂开,钻出七条带倒刺的痋丝。这些银丝刺入轿帘,血绣图案顿时变成陈青崖被剥皮的画像。
酉时·悬桥
送亲队伍在暴雨中启程。八名轿夫赤脚踩在泥浆里,脚踝处栓着的铜铃铛刻满《魇镇咒》。陈青崖跟在队尾,发现那些轿夫脖颈后都有镜面反光——他们的整条脊椎竟被替换成了青铜镜残片!
行至断魂崖时,陈青崖浑身发冷。本该是藤桥的位置,此刻悬着由尸首拼接的浮桥。这些尸体手脚相扣,腹腔被痋丝贯穿,在风雨中发出骨骼摩擦的脆响。当轿夫踏上尸桥,那些死人的眼皮突然集体颤动。
新娘轿内传出指甲抓挠声。陈青崖的竖瞳穿透轿帘,看见红盖头下根本不是人脸——那是面青铜镜!镜面裂纹中伸出无数苍白手臂,正将新娘的嫁衣撕成条状,每块布料都写着生辰八字。
戌时·破魇
尸桥行至中段突然塌陷。陈青崖抓住藤蔓时,看见深渊里漂浮着数百盏人皮灯笼。那些灯笼组成八卦阵型,火光里浮现出七十二寨历代族长的脸。他们齐声念诵的《渡魂经》,词句倒错成献祭咒文。
新娘轿坠入深渊的刹那,轿顶铜铃突然齐鸣。陈青崖腰间的镜片疯狂震动,在暴雨中拼成圆镜。镜光照耀下,深渊现出真容:密密麻麻的青铜镜倒插在崖壁,每面镜中都困着个挣扎的寨民。
赵瘸子的笑声从深渊底部传来。陈青崖看见这纸扎匠飘在半空,瘸腿完全化作痋丝,正将坠落的轿夫们串成新的人桥。更恐怖的是那些轿夫的脸皮正在融化,露出底下与陈青崖相同的五官!
\"你以为逃得过镜劫?\"赵瘸子的声音变成男女混响,\"从你接任守镜人那刻,皮囊里装的就是...\"
暴雨突然转红。陈青崖的苗刀自主出鞘,斩断缠住脚踝的痋丝。在失重坠落的瞬间,他看见崖底最大的青铜镜里,自己的倒影正捧着一颗跳动的心脏——那心脏表面布满镜面裂纹。
亥时·回魂
陈青崖在宗祠牌位前惊醒。供桌上的长明灯芯竟是截小指,燃烧时散发出皮肉焦糊味。守祠人吴老汉正在擦拭牌位,那截断舌在嘴里蠕动着说:\"阴轿过寨,活人抬棺,这是要收整寨的买命钱啊。\"
祠堂天井传来异响。陈青崖握刀冲出,看见三顶血轿完好无损地停在院中。轿帘无风自动,露出里面端坐的新娘——红盖头下确实是面青铜镜,但镜中映出的竟是陈青崖生母怀胎时的模样。
镜面突然龟裂,黑血顺着裂纹涌出,在地面汇成滇南古篆:\"镜生七劫,尸照八荒,九死之时,十殿洞开。\"陈青崖的左手不受控制地伸向镜面,在触及黑血的瞬间,整条手臂浮现出青铜锈斑。
子夜打更声响起时,轿帘上的血绣突然活过来。那些流动的血线缠住陈青崖,将他拖入镜中世界。最后一瞥里,他看见七十二寨的吊脚楼正在融化,像燃烧的尸蜡般滴落进青铜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