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七年·霜降第九日
陈青崖策马奔出寨门时,发现七十二寨的界碑正在渗血。那些刻着《镇尸咒》的青石表面布满蛛网状裂纹,每个裂口都探出半截痋丝。他的竖瞳能看见银丝在晨雾中延展,将整座山岭织成巨大的活体蛛网。
马蹄踏碎路边的陶罐,涌出的不是清水,而是发黑的痋虫卵。这些虫卵在晨光中迅速膨胀,爆裂时溅出的黏液竟在地面腐蚀出镜面状的坑洞。陈青崖挥刀斩断缠住马腿的痋丝,发现丝线末端粘着块带毛发的头皮——正是三天前失踪的货郎王老七。
巳时·荒驿
日头升至中天时,陈青崖在荒岭深处发现座废弃驿站。腐朽的匾额上\"清风驿\"三字爬满肉瘤状的虫巢,门板缝隙垂落着茧丝般的痋丝。当他推开吱呀作响的木门时,整座建筑突然剧烈震颤——这驿站的梁柱竟全是用人骨拼接而成!
大堂内十八张方桌蒙着厚厚尸蜡,每张桌面都嵌着面青铜镜碎片。镜面倒映着不同时期的驿站景象:宣统元年的血腥屠戮、光绪末年的活人献祭、更早年间...陈青崖突然捂住左眼,那些镜中倒影正在往他的视网膜上烙刻画面。
后厨传来织机声。陈青崖踹开板门,看见六架白骨织机正在自动运作。梭子穿梭的不是丝线,而是带血的肉筋!织成的布匹悬挂梁间,每匹布都裹着具干尸。最骇人的是这些干尸的姿势:他们双手反剪,头骨后仰,仿佛在躲避布匹的包裹。
午时·茧房
地窖木梯长满霉斑。陈青崖的靴底踩碎某种脆硬物体,低头看见满地都是风干的蛆虫壳。当他的竖瞳适应黑暗时,眼前景象令人窒息——数百具人形蚕茧倒悬半空,茧壳表面布满呼吸般的起伏。
苗刀挑开最近的茧壳,爆出团腥臭黏液。茧内是个完整的中年汉子,皮肤下凸起蚯蚓状的游走硬块。陈青崖用刀尖划开其腹部,涌出的不是内脏,而是纠缠成团的银白痋丝。这些丝线末端连接着青铜镜碎片,镜面映出汉子被痋虫蛀空的颅腔。
地窖深处传来铁链拖曳声。陈青崖循声望去,看见口青铜棺椁被九条锁链悬在半空。棺盖缝隙垂落的痋丝正将茧人缓缓拽向棺内,每当有人茧触棺,棺身饕餮纹便亮起血光。他的竖瞳突然刺痛,视野穿透棺椁,看见里面蜷缩着具与他一模一样的尸体!
未时·痋母
棺材板轰然炸裂。陈青崖后撤时踩碎地砖,露出下层密密麻麻的镜片。这些碎片组成八卦阵型,中心位置供奉着尊青铜女尸像——尸身七窍钻出痋丝,腹部隆起如怀胎十月,脐带连接着所有悬茧。
女尸突然睁眼,暗金竖瞳与陈青崖如出一辙。她的胸腔裂开,飞出万千带翅痋虫。这些飞虫扑向悬茧,口器刺入茧壳疯狂吮吸。吸饱的痋虫坠地爆裂,在地面形成镜面黏液,渐渐汇聚成陈青崖的脸庞。
\"镜奴归位...\"女尸腹部传出闷响,青铜皮肤龟裂,露出腹腔内的镜面子宫。陈青崖的苗刀在此刻自主飞射,刀柄镜片嵌入女尸眉心。恐怖的共鸣声中,整座驿站开始镜化:梁柱变成青铜镜框,瓦片化作细碎镜片,连空气都凝结出镜面裂痕。
申时·丝络
陈青崖在镜面迷宫中狂奔。每个转角都映出他被痋丝缠缚的惨状,脚步声在镜壁间回荡成经文诵唱。当他斩碎面镜子时,裂缝中喷出大股痋虫,这些活物在空中织成网罗,网上每个结点都嵌着青铜镜碎片。
驿站掌柜突然现身镜中。这个干瘦老头摘下毡帽,露出后脑镶嵌的镜片:\"陈少爷可知清风驿做的是什么买卖?\"他敲击镜面,顿时浮现七十二寨的立体投影——每个寨民头顶都连着痋丝,丝线尽头正是驿站地窖的女尸。
\"运人运货,不如运魂。\"掌柜的指甲突然伸长,在镜面刻出滇南古道图。图中商队驮着的不是货物,而是一个个抽搐的人茧。陈青崖暴起挥刀,刀刃却穿透镜面,砍中二十年前在此上吊的自己!
酉时·鸣丝
夕阳染红镜阵时,痋丝发出琴弦般的嗡鸣。陈青崖感觉血管里有异物游走,皮肤下凸起蛛网状的纹路。驿站开始坍塌,每一块坠落的镜片都映出他不同的死状。女尸从废墟中爬出,腹部镜面映出整条滇南古道的真相——所有驿站皆是镜冢,用旅人魂魄修补青铜镜裂。
陈青崖斩断左手小指,血溅镜面破开生路。在冲出驿站的刹那,他听见身后传来万千镜奴的哭嚎。暮色中回望,废墟上方悬浮着由痋丝编织的巨型镜网,每个网眼都困着个挣扎的魂魄,而女尸正在网中央分娩新的青铜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