铜漏滴水声里混着镜面皲裂的细响。
林怀谨从镜碑裂缝中爬出时,手中的犀角镜已布满血丝状纹路。密室四壁嵌满人骨镜架,每面铜镜边缘都扣着片干瘪的胎儿耳朵。《悬镜录》真本摊在供桌上,书页间夹着缕霜白发丝——正是母亲临终前剪下的那绺。
\"谨儿看镜。\"
虚空里突然响起母亲的声音。怀谨猛然转身,看见密室穹顶的八卦镜阵中央,悬浮着面边缘生满镜齿的合欢镜。镜中映出十二岁的自己,正趴在母亲梳妆台前偷看,而镜外真正的母亲脖颈后,赫然趴着个浑身镜鳞的侏儒。
怀谨的指尖刚触到合欢镜,整间密室突然翻转。镜架上的古镜纷纷睁眼般浮现瞳孔,将他拖入个由无数镜面折叠而成的空间。远处传来铁链拖地声,八个镜奴抬着顶血肉轿辇踏镜而来,轿帘竟是用人皮与碎镜缀成的《百煞图》。
轿辇停驻时,怀谨发现自己的倒影滞留在三息之前。更恐怖的是每个动作都会在镜面空间留下残影,那些残影正被某种力量腐蚀成镜傀。
\"林家男子活不过而立...\"镜奴齐声吟唱,声波震得镜面泛起涟漪。怀谨的太阳穴突然刺痛,看见自己左臂皮肤下浮现出镜纹——正是《悬镜录》记载的\"镜寿纹\"。
轿帘无风自动。辇中端坐着具覆面女尸,她嫁衣上的并蒂莲竟是用人眼缝制,花蕊处嵌着两枚会转动的鱼鳞镜。当女尸揭起盖头,怀谨的血液几乎凝固——那被镜片取代的脸部肌肉下,分明是母亲的面骨。
\"吾儿可知...\"女尸开口时,嫁衣上的镜眼全部暴睁,\"要破镜煞,需先成煞。\"
怀谨怀中的犀角镜突然灼烧般发烫。镜面映出惊人真相:母亲当年并非病逝,而是自愿走进镜棺,用天灵血在棺内刻满《锁阴咒》。此刻那些咒文正从女尸的镜片皮肤下渗出,如蜈蚣般爬向怀谨。
镜奴突然撕开轿辇底板。下方镜池里浸泡着上百具活人镜,每具身体都嵌满流动的液态镜。怀谨看见二十年前的大姐正在池中挣扎,她的喉咙被镜片割开,涌出的鲜血在镜面凝成\"戌时生祭\"四字。
\"这才是真正的悬镜堂。\"镜奴们扯掉身上腐肉,露出由镜胎组成的躯体,\"林家女儿生来就是镜媒。\"
女尸的镜指划过虚空,镜池突然沸腾。怀谨惊恐地发现自己的身体开始镜化,皮肤下浮现出与池中活人镜相同的纹路。更可怕的是意识正在分裂,每个镜面倒影都产生独立思维,疯狂争夺身体控制权。
当第一个镜奴的利爪即将刺入怀谨眼眶时,密室穹顶突然炸裂。真正的母亲残魂从《悬镜录》中冲出,白发缠住镜奴咽喉,发梢处缀着的守宫镜发出青光:\"快用血镜盟约!\"
怀谨咬破手指按向犀角镜。鲜血触及镜面刹那,整座镜墟响起万千冤魂的哀嚎。所有镜奴开始自燃,那些液态镜在火光中显形——竟是掺着尸油的百年棺露。
\"镜非镜,煞非煞...\"母亲残魂在烈焰中吟唱《破镜谣》,嫁衣女尸的镜片皮肤片片剥落。怀谨趁机扑向镜池,将犀角镜插入池心阵眼。
镜池突然倒悬。怀谨在坠落中看见惊悚真相:所谓悬镜堂根本不存在,整座宅院都是依附在千年镜煞体内的幻境。历代林家人的魂魄被制成镜钉,钉在镜煞的七十二处命穴上。
当怀谨抓住阵眼中浮出的离卦镜时,整个空间开始镜面化坍塌。无数镜奴残肢在崩解中重组,汇成个由碎镜组成的巨婴,脐带连接着宅院地底的镜煞本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