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寒山蜷缩在棺材铺后院的柴垛旁,手中的铁针在磨刀石上划出暗红色的火花。这是用城南乱葬岗的棺材钉熔铸的\"阴针\",掌柜王瘸子每逢初一十五就要他磨上整宿。月光透过槐树枝桠洒在针尖,竟映出细如发丝的咒文——那是用尸油掺着朱砂刻的《引魂经》。
三更梆子敲过两遍,掌柜房内传来熟悉的呜咽。寒山舔湿手指捅破窗纸,见王瘸子正将张人皮铺在樟木案上。那人皮后颈处有块铜钱大的胎记,分明是半月前暴毙的张屠户!
\"第七针要蘸长子心头血...\"王瘸子从陶罐舀出浓稠黑液,针尖浸入时腾起青烟。人皮突然抽搐,发出婴啼般的尖叫,四肢在案上抓出深深沟痕。寒山倒退半步撞翻墨斗,黑狗血泼在门框上,掌柜房内的烛火骤然转绿。
墙角纸人突然转头,用描金的眼眶盯着他。寒山这才发现,那些本该空白的纸人脸上,不知何时被画满了张屠户生前的五官。纸人的嘴唇翕动,唱起张屠户死前常哼的码头小调:\"三月三呐,鬼门开,船家莫渡枉死人...\"
五更鸡鸣带着血丝。寒山被浓烈的腐臭惊醒,后院晾衣绳上挂着件青灰色的长衫。晨露顺着衣襟滑落,在地面蚀出蜂窝状孔洞——这哪是寻常布料,分明是上百块人皮拼缝的尸衣!
他凑近细看,袖口处密密麻麻缝着人牙,每颗牙根都粘着暗红肉渣。当指尖触及领口时,尸衣突然收拢如巨蟒缠身,牙齿啃咬脖颈发出\"咯吱\"脆响。寒山挣扎间扯断袖管,断裂处涌出黄褐色黏液,落地即凝成指甲盖大的蜘蛛。
\"碰了尸衣的,都得当线料!\"
王瘸子的拐杖裹着阴风砸来。寒山踉跄撞向墙角的纸扎马,马腹突然裂开,滚出颗风干的人头——正是上月失踪的货郎陈三!陈三的舌头被抽出三寸,上面用金漆写着寒山的生辰八字。
纸马的眼珠突然转动,驮着寒山冲出后院。晨雾中传来唢呐声,一顶纸轿拦在巷口。轿帘掀起,阴戏班主薛九娘戴着青铜鬼面走出,耳垂挂着两枚人牙雕的坠子:\"王瘸子,你缝衣的线...是用你儿子的肠子搓的吧?\"
寒山这才看见,尸衣的缝线泛着诡异的油光。薛九娘用长指甲挑起根线头,线绳竟在晨光中扭动如活蛆:\"这是阴年阴月生的童子肠,要在活人肚里养足七七四十九天...\"
地窖的霉味混着尸蜡的甜腥。九十九具陶瓮呈北斗状排列,瓮口露出的人头涂满白蜡,眼皮被铜钱封死。王瘸子点燃首具人烛,幽蓝火焰中响起《安魂咒》,音调却忽转成张屠户死前的惨叫。
\"这才是真正的线料。\"薛九娘撕开寒山衣襟,烛光映出他心口的朱砂痣。她掏出土陶罐,罐内泡着根暗红的脐带:\"陆家血脉的心头血,能缝出通阴阳的尸衣。\"
寒山挣扎间撞翻陶瓮。尸蜡碎裂,露出陈三完整的尸身——七窍塞满黍米,肚皮缝着张黄符。突然,陈三的右臂暴长三尺,尸蜡凝成利爪扣住寒山脚踝。薛九娘轻笑一声,摘下鬼面扣在寒山脸上,面具内壁竟刻满《噬魂咒》。
地窖深处传来铁链拖拽声。九具黑棺竖立在墙角,棺面血符与寒山脸上的鬼面纹路呼应。王瘸子敲响人皮鼓,鼓面竟用少女背皮绷制,每敲一下都渗出混着金粉的血珠。
乱葬岗的乌鸦在坟头排成卦象。薛九娘将寒山按在铜镜前,镜框雕着九只衔尾蛇,蛇眼嵌着婴孩的乳牙。镜面泛起涟漪,映出百年前的场景:
陆家先祖将嫡子钉入柏木棺,用其鲜血在棺面画《镇魂符》。那少年挣扎时抓落的皮肉,正被制成第一件尸衣。镜中画面突变,寒山看见自己被剥皮抽筋,人皮在月光下抽搐哀嚎,缝线竟是王瘸子的手筋。
\"看见了吗?\"薛九娘的鬼面淌下血泪,\"你们陆家人,生来就是缝尸衣的料。\"
镜面裂纹骤现,与尸衣的针脚完美重合。寒山突然呕出大滩黑血,血中游动着米粒大的尸虫,每只虫背上都刻着《引魂经》的残句。
远处传来丧钟,寒山在铜镜倒影中看见更骇人的画面——整个县城已成尸衣的茧,每根丝线都串着活人的琵琶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