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济棠仰头望向夜空,紫微垣的星图正被血雾蚕食。三百六十处活桩对应的星宿接连黯淡,每颗星辰坠落时都在天际扯出条血痕——那轨迹与《黄帝外经》记载的\"瘟劫现世\"一般无二。
\"济棠……到太医院来……\"
师父的呼唤在朔风中忽远忽近。济棠攥着从井底带回的《鲁班书》残片,发现背面的血渍正游动成地图——标注着紫禁城下的瘟劫胎宫。
子时的梆子裹着冰碴砸落。济棠翻过皇城墙垣时,琉璃瓦上凝着层腥臭的血膏。当他跃下宫墙的刹那,整座太医院突然倾斜——地面化作粘稠的血池,数百具药人傀儡正在池中分娩,隆起的腹中钻出带瘟种的黍米胎!
济棠的三棱针刺入血池,针尖触及的液体瞬间结晶。药人傀儡们突然集体转头,溃烂的唇间吐出带黍米的血箭:\"医者血……养瘟胎……\"
池底传来胎儿啼哭。济棠憋气下潜,发现血池底部嵌着三百六十具青铜棺——每具棺盖都刻着活桩镇瘟的星图。当他触碰中央棺椁时,棺内突然伸出只覆满黍米的手,腕间系着师父的医铃!
\"师父!\"济棠拽住那只手,却被巨力拖入棺中。棺内空间扭曲扩展,竟是个由黍米筑成的胎宫。师父的尸身端坐中央,胸腔大开露出颗跳动的瘟胎——那肉瘤表面凸起三百六十颗星宿,正随着胎心跳动明灭。
寅时的更鼓震碎胎宫。济棠挥针剖开瘟胎,腥臭的羊水涌出无数带咒的黍粒。师父的尸身突然暴起,腐化的右手抓住他手腕:\"济棠……你才是最后的活桩……\"
太医院的地面突然塌陷。济棠坠入个巨大的血肉腔室,四壁布满跳动的血管。无数药人傀儡从肉壁挤出,隆起的腹部裂开,露出里面半人半黍的瘟胎。
\"这才是真正的瘟劫胎动……\"师父的声音从肉腔顶部传来。济棠抬头看见团由黍米和血肉组成的巨胎,表面浮现出紫禁城的微缩影像——每处宫阙都对应着颗跳动的瘟种星宿。
济棠的三棱针蘸着心头血,在肉壁刻《镇瘟箴》。当最后一笔完成时,整座血肉腔室突然痉挛。药人傀儡们发出非人惨嚎,腹中瘟胎破体而出,在空中凝成《瘟劫星图》。
子时的梆子与胎心跳动共振。济棠被气浪掀翻在肉壁上,发现师父的残魂正从星图中浮现:\"当年收养你……就为用至亲血破劫……\"
济棠撕开衣襟,露出心口的梅花胎记——那正是活桩镇瘟的阵眼标记。师父的残魂突然具象化,腐化的双手掐住他脖颈:\"借你精血……补全瘟劫……\"
三棱针贯穿师徒二人的手掌。济棠的鲜血与师父的魂血交融,在肉腔中凝成柄血刃。当血刃刺入瘟劫星图的刹那,整座紫禁城剧烈震颤,太和殿的穹顶被血色星芒击穿。
\"以医者魂……镇九霄瘟!\"
济棠的血刃劈开星图,三百六十颗瘟种星宿尽数湮灭。师父的残魂在血光中消散,瘟劫巨胎轰然崩塌。当最后粒黍米化为灰烬时,晨光刺破血雾——京城的街巷间,暴毙的尸骸正逐渐恢复血色。
晨光照耀的京城街道上,幸存的百姓茫然起身,无人记得这场持续半载的人瘟浩劫。唯有太医院废墟中,半截染血的三棱针在风中轻颤,针尖凝着滴未干的血珠——那血珠里,隐约映着师徒初遇时的仁寿堂:
「小济棠,医者当有割股之心……」
「师父,何谓割股之心?」
青衫医者笑而不答,将三棱针放入孩童掌心。堂外春雨淅沥,淹没了那段未竟的师徒对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