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雪樵踏碎祠堂门槛时,月光正被鼠群啃噬。他的左眼嵌着从刺猬太岁颅骨抠出的血玉,右眼瞳孔爬满《白仙契》的咒文。掌心的骨剪嗡鸣不止,刀刃映出县城地底游走的银光——三百根刺魂针正穿透岩层,朝着千剪堂废墟汇聚。
\"该清账了。\"
他挥剪劈开祖坟前的镇魂碑,碑底涌出腥臭的尸油。油河中浮沉着人形剪纸,每张都裹着江家先祖的碎骨。当油面漫过脚踝时,江雪樵看见七岁时的自己从油里钻出,脖颈拴着条由刺猬刺编成的锁链。
\"哥哥...\"鬼童的声音粘稠如蜜,\"来玩捉迷藏呀。\"他突然裂成九张血剪纸,贴满江雪樵的七窍。窒息感袭来的瞬间,坟茔深处传来震天动地的鼓声。
地面轰然塌陷。江雪樵坠入冰窟般的墓室,摔在由人颅堆成的祭坛上。九百九十九盏肉灯笼悬在穹顶,每盏都用少女的子宫为灯罩,脐带垂落处拴着青铜铃铛。当他试图起身时,发现祭坛纹路竟是自己的掌纹!
\"恭迎灯芯归位。\"
沙哑的和声从四面八方传来。江雪樵的脊椎突然剧痛,七节椎骨破体而出,在空中拼成盏白骨灯笼。灯笼芯火里浮现父亲的脸,那张嘴开合着吐出带刺的咒言:\"燃魂续灯,往生极乐!\"
墓墙渗出脓血。江雪樵的皮肤开始玉化,皮下血管化作根根银针。他发狠咬断舌尖,精血喷在白骨灯笼上,火光中映出骇人真相——整座县城活人的魂魄,都被炼成灯油储存在他的丹田!
\"破!\"
骨剪贯穿丹田的刹那,滔天怨气喷涌而出。三百道冤魂在墓室凝聚成刺猬法相,却被江雪樵胸口的血玉吸入。他的左眼突然炸裂,血玉中射出万道银光,将肉灯笼尽数击碎。
\"你以为赢了吗?\"父亲的残魂在碎玉中狞笑,\"看看你的心口!\"
江雪樵撕开衣襟。心脏位置浮现盏肉灯笼纹身,灯芯正是七岁时的鬼童。当第一滴魂血顺着灯绳滴落,整座墓室开始坍缩,九百具江家先祖的尸骸破土而出,每具都长着与他相同的脸!
\"你们也配?!\"江雪樵挥剪斩断灯绳。鬼童纹身发出尖叫,魂血逆流成河,将先祖尸骸冲进油河深处。河底突然升起青铜巨鼎,鼎中坐着具身披嫁衣的玉骷髅,腕骨套着七枚刺魂针环。
\"小翠...\"江雪樵的指尖触到骷髅眉心。往昔记忆如毒刺入脑:七岁那夜,父亲当着他的面将小翠炼成灯芯,少女的惨叫声至今还在耳畔回荡。玉骷髅突然抬手,将刺魂针环套进他手腕。
墓室穹顶轰然破碎。江雪樵抱着玉骷髅跃出坟茔,看见县城已成火海。三百根刺魂针悬浮夜空,正将百姓的魂魄抽成丝线,编织成遮天蔽日的往生幡。幡面浮现父亲的脸,正戏谑地俯视众生。
\"该结束了。\"江雪樵扯断七枚针环。玉骷髅化作流光融入骨剪,刃口暴涨出三丈青芒。当最后一剪劈开往生幡时,他听见天地间响起小翠的轻笑,以及千万冤魂释然的叹息。
晨光刺破阴云时,江雪樵跪在千剪堂废墟前。掌心躺着枚焦黑的刺猬刺,刺身刻着行小字:\"魂灯不灭,百世轮回\"。远处传来婴儿啼哭,新生的刺猬群正叼着剪纸窗花,蹦跳着消失在晨雾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