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千尘推开\"沈氏面偶坊\"的柏木门时,檐角的青铜镇魂铃突然迸裂。他偏头避开飞溅的铜片,发现碎块上黏着半截风干的耳廓,耳洞穿着焦黑的彩绘笔。
这是祖父溺死在染缸的第七日。寅时三刻,老主顾从门缝塞进个紫檀妆匣,匣面用五毒铜锁扣着,缝隙渗出胶状骨胶。撬开是卷泛着尸蜡味的《塑偶经》,扉页用脑浆写着\"亥时三刻,启东面窖\",夹层里的半块蝶骨上,阴刻着沈家七代掌面人的生辰。
此刻他站在东窖的枣木门前。门缝溢出的腥甜像陈年油彩混着腐尸血,隐约能听见窖内传来砂纸打磨骨头的声响。翡翠刻刀插入锁孔时,窖顶突然坠下团黏腻的彩泥,啪嗒砸在青砖上,凝成个扭曲的\"逃\"字。
\"吱呀——\"
窖门开启的刹那,三百张傩面齐齐转头。沈千尘举着洋油灯后退半步,火光映亮窖壁悬挂的槐木面胚——那些未上色的素面正在渗出沥青状黑液,在墙面画出《阴兵借面图》。最骇人的是西墙供桌,三足青铜面架上供着七张裂面,彩绘正自行剥落成父亲溺亡时的狰狞五官。
\"千尘...接笔......\"
傩面突然开口。沈千尘的虎口震裂,油灯坠地炸开青绿火苗。面架剧烈震颤,青铜座翻倒的瞬间,混着骨渣的彩泥在地面汇成九道旋涡。旋涡中心伸出腐烂的画笔,笔尖粘着他三岁时丢失的银长命锁!
地窖暗门轰然洞开。沈千尘抄起门后的桃木量尺,却被腥风掀翻在地。暗门内涌出浓稠白烟,烟雾中浮着九盏人颅油灯,每盏灯罩都蒙着被剥下的戏子面皮——正中央那盏的灯芯,竟是他七岁时暴毙的胞妹头骨!
\"哥...描眉眼......\"
头骨突然转动。沈千尘的量尺脱手飞出,尺尖刺入墙面的刹那,整座面窖开始倾斜。人颅油灯集体爆燃,青绿焰光中浮出三百个戏子的虚影。他们的喉管插着画笔,正将尸血注入沈千尘脚下的《阴傀契》。
阁楼突然传来木梯断裂声。沈千尘撞翻三盏油灯逃向出口,尸血泼溅处燃起阴火。当他冲上二楼时,发现祖父的塑面台布满抓痕——紫檀案几凹陷处摆着块未雕完的雷击木面胚,木纹里嵌着半枚乳牙,牙根还粘着胎发碎屑。
\"千尘...快逃......\"
塑面台的铜镜突然映出母亲的脸。沈千尘的瞳孔骤缩,镜中的母亲正被九根彩线勒住脖颈,身后站着个穿萨满袍的腐尸——那人的右手是翡翠刻刀,左手托着张燃蓝火的虎皮傩面,面纹赫然拓印着沈家祠堂的镇魂符!
子时的更鼓突然密集如雨。沈千尘的耳孔渗出黑血,他看见整条街巷的傩面都在渗彩。当第一滴彩液溅到窗前,他看清颜料里裹着胞妹的残躯——那具小小的尸身正在面胚中重组,每块碎肉都黏着《百傀经》残页:
\"癸卯年霜降...第七张血傀面...该开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