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我拿着猪下水要出门,正在低头吃饭的张屠夫抬头向我说道:“把那个灯笼也捎上,你想要拜人家为师,不得好好溜须人家的孩子啊。再有,拜师的时候你得磕头。”我使劲地点着头。
看见我的到来,最高兴的莫过于本固了。扔掉手上的纸笔就要去拿嘎拉哈,结果被李疯子喝止住。
我则是在李疯子嘘寒问暖中突然就跪了下去。这一举动震惊了李家所有人,就连那从不给我好脸色的枝荣也是一脸惊愕地地盯着我。
李疯子在刹那间的愣神后一把将我扶了起来。
“孩子,你这是干什么,出什么事了吗?”李疯子语气迫切地向我问道。
“我、我想拜你为师。”我怯懦地说着,心里的紧张让我说话有些结巴。
“唉,我以为什么事呢,吓死我了,现在不兴这个了。”李疯子长舒了一口气说道。
我还以为他不想收我呢,正要再次向他下跪。就听李疯子接着说道:“你想学文化是好事啊,不需要下跪求我的,叫我老师就行!”李疯子语重心长地向我说道。
“老师!”我低声重复了一遍。
“唉,这就对了,以后你就叫我老师,他们都是你的同学。”说完,指了指本固他们几个。
“同学?”我在脸上露出困惑的表情。
“我们是同学喽!”本固第一个蹦起来,满脸的兴奋。
枝荣则一脸不屑地撇了撇嘴。
我讨好地把灯笼送到小姑娘面前,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谁稀罕!”小姑娘嘴上虽然这样说,可一双不大的眼睛却像是掉进了灯笼里。
“咱们把灯笼挂出去吧!”本固从我手里接过灯笼,扯着我兴高采烈地向门外走去,枝荣则紧紧地跟在我们后面,李疯子在一旁露出慈祥的笑容。
吃过午饭便又到了我魂牵梦萦的学习时间了。
看着我熟练读写着李疯子教过我的文字,李疯子一脸难以置信的表情在嘴里不停地叨咕道:“好、好!”。
今天李疯子又教我学会了汉语拼音,临走时他还特意把一本汉语字典塞到我手里并嘱咐我好好保管。
正是得益于这本字典,我学会了很多汉字。以至于多年以后我依旧能清楚地记得一些汉字在汉语词典中的位置。
本固一直把我给送到村口,再三叮嘱我第二天早点来,我也是满口答应,一路上默读着汉语拼音回到家中。
由于是过年期间,张屠夫也没什么活计,我也就闲了下来,每天早早地就到了李疯子家去学习。
一段时间下来,在李疯子的言传身教下,我不但学会了算术,学会了绘画,还学会了李疯子教给我们的广播体操。
我就像一块海绵一样被浸泡在知识的海洋里,不停地汲取知识的水分。
李疯子在教给我知识的同时也经常给我们讲他过往的生活经历和他对社会、对人生的看法。
可惜的是,当时的我并没有仔细揣摩过他对生活的态度,否则又怎会有我这不堪回首的人生呢?
随着我长时间在李疯子家学习,一个无法回避的问题就逐渐显露出来。
虽然李家所有人都没有因为我中午在李家蹭饭吃表现出任何不满的情绪,但我自己不能当作什么事都没有啊。
于是,我开始找各种借口在临近中午饭口时间离开李家。
最初的时候他们也被我编的各种理由糊弄过去,毕竟我也有自己的活计要做,可后来我的伎俩还是被他们发现了。
有一天,我像往常一样和他们说中午要回家干活,于是走到村口外开始在雪地里徘徊。
我每次都要在外面溜达一段时间,估计他们吃完饭了再佯装着吃饱了的样子回去和他们一起学习。
然而这一次正当我在村口溜达的时候,本固突然出现在我面前。对于他的突然出现,我显得有些局促不安,解释说自己记错了,今天没事正想回来呢。
本固倒也没说什么,我俩有说有笑地回到了李家。
李疯子见我回来,也没多问,好像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继续教我文化知识。
我本以为这次又把他们糊弄过去了,可是就在我要回家的时候,李疯子突然和我说了一句:“啸天啊,要是不忙的话,你和本固白天帮我收拾收拾羊圈,中午就别来回跑了。”
我立马明白了李疯子的良苦用心,已经跨出房门的身体都没敢稍作停留,在使劲地点了点头后急匆匆地走出院外,我不想让他们看到我那噙满泪水的双眼。
打那以后除了张屠夫让我帮他打下手外,我几乎就长在了李家。
期间,李疯子还给我做了一件羊坎肩,和他那几个孩子穿的一样。他还用羊毛给我做了一支毛笔,也和他那几个孩子的一样,也许在他心里,他已经把我当成了他的孩子。
春天,我们一起剪羊毛。
夏天,我们一起割青草。
秋天,我们一起掰苞米。
冬天,我们一起去凿鱼。
我们一起喊着民谣嬉笑打闹。
“明天礼拜,上山挖菜;挖菜喂小猪,小猪长得快;过年杀二百,一斤也不卖;肥的焅油,瘦的炒菜;猪毛卖,猪粪献给农业学大寨;猪尾巴根请客,猪尿浇白菜。”
每每这个时候,本固就会把屁股撅起来,学着猪的样子夸张地晃动着,逗得我们大家是捧腹大笑。
幸福的日子时间过得可真快,五年的时间一晃就过去了。
襁褓中的叶茂也长成了流着鼻涕的小丫头,整天跟在我们后面当个拖油瓶。
不过小丫头自从开始认字起,就展现出超常的学习天赋,就连我也是自叹不如。
随着年龄的增长,我也逐渐地掌握了一些屠宰技能,张屠夫不再单纯地让我打打下手,开始刻意教我怎样宰杀牲畜。
从最初杀鸡宰鸭开到后来的宰羊我都能独立操作,就是杀猪还没有独自上手过。
直到有一年的腊八,那一天张屠夫病了。
说到也奇怪,前一天还好好的他,第二天就下不来炕了,可他已经事先答应了邻村村民在腊八这一天给杀猪。
在农村杀猪是件大事,按迷信说法是要找人算日子的,选定了日子就不能变。
于是没有办法,张屠夫只好叫上我和他一起去,意思是想让我主刀,他在一旁看着。
等到了村民家的时候,猪已经绑好在屠桌上,村民还抱怨我们来晚了,催促着我们赶快动手,不要误了时辰。
我手忙脚乱地准备好杀猪刀,擎在手上却迟迟不肯动手。毕竟是第一次杀猪,心慌的厉害。
见我动作迟缓,村民又开始催了,我只好是硬着头皮,学着张屠夫以往杀猪的样子对着猪脖子将杀猪刀斜插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