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月后,几辆马车缓缓出现在上林村的村口,同行的还有县老爷和十多个衙役。
这一个月里,田凤仙在田老娘的悉心照料下,虽说身上没长多少肉,但脸色明显白皙了许多,不再像之前因长期营养不良而显得蜡黄。
常年劳作的小手,抹了手油和面脂后,如今又白又嫩。
此刻,她正穿着丝绸衣裳,吃着原主娘做的桂花糕。
马车缓缓停在田家大门口,荣昌伯率先下了马车,接着搀扶荣昌伯夫人下车,随后与县老爷一同被田老娘和田志恒迎进堂屋。
一个婆子和小厮守在田家堂屋门口,等候主人吩咐,其他仆从、丫鬟、婆子则都守在自家马车旁,并未进入田家院子。
原主娘郑秀兰唤来田凤仙,让她自行进堂屋与亲生父母相认。
荣昌伯一进堂屋,便掏出假千金慕南枝的断亲文书,还将二百两银票放在桌上,要求田老娘和田有财夫妻签字按手印。
正巧县老爷在场,便想让他做个见证。
县老爷没料到荣昌伯会来这一招,一时左右为难。
让人家骨肉分离的事,他实在于心不忍,可荣昌伯有爵位在身,官职还比自己高出几级,他着实惹不起。
若惹得荣昌伯不悦,自己的官职被撸,多年寒窗苦读得来的功名便付诸东流,他实在对不起供养自己读书的父母和妻子。
无奈之下,只能对不住老田家了。
田老娘拿起那张断亲文书,她不识字,便递给身旁的田志恒。
原主爹田志恒念给田老娘听。
田老娘一听,这竟是田家与假千金断亲的文书,一口闷气涌上心头,差点晕厥过去,好在田志恒及时扶住。
原主娘郑秀兰赶忙上前,掐了几下田老娘的人中,田老娘很快苏醒过来。
李三娘站在一旁默默抹泪,心情极为复杂。
不知是该为女儿不用回田家吃苦,能继续在伯府过富贵日子而高兴,还是该为女儿与田家断亲而难过。
但断亲一事,终究还是让她心生悲痛,即便再伤心,也只能默默流泪。
田凤仙站在荣昌伯夫人身旁,听闻父亲要继续养着占了自己位置的人,心里很不痛快,原本开心的心情瞬间变得阴郁。
她思索片刻,实在不想让慕南枝继续留在自己家,觉得她就该回田家受苦,每日被家务缠身,劳累一生。
她看向荣昌伯夫人,艰难地开口道:“娘亲,就不能把那个占我位置的人送回来吗?”
荣昌伯夫人颇为吃惊,转头看向刚见面的亲生女儿,没想到她竟会说出这种话,心想定是田家把女儿教坏了。
“那是我养了五年的女儿,是你的妹妹,你怎能说出这般话!太让为娘伤心了!”
田凤仙满心以为找到父母就能得到如大伯母疼爱田娇娇那般的关爱,此前她一直如此憧憬着。
她觉得自己以后身为千金小姐,能穿金戴银,还有奴仆伺候,田娇娇一辈子都享受不到这般好日子,所以早已不再羡慕田娇娇。
然而,现实却将她的憧憬击碎,父母心里竟在意着别人,若对方是自己亲生姐妹兄弟也就罢了,可那是占了自己五年人生的冒牌货啊!
她凭什么还能安稳地在自己家当千金小姐,过好日子!
就连名字都如此好听,名为慕南枝!
而自己呢,不过是养母因愧疚,听村长女儿洗衣服时讲戏文受到启发才起的名字。
田凤仙眼眶蓄满泪水,情绪有些失控,对着荣昌伯夫人喊道:“那我呢!您有没有想过我这些年都过的什么日子!回到家看到占了我五年人生的人,我能开心吗!你们如此疼爱她,让我心里怎么想!难道您就想看着自己女儿每天伤心难过,看着那个冒牌货享受原本属于我的疼爱吗!”
“啪”的一声,荣昌伯夫人一巴掌落在田凤仙脸上。
田凤仙一脸震惊地看着她,随后释然地笑了笑,捂着脸跑了出去,一直跑到深不见底的小河边。
田凤仙望着脚下湍急的河水,心里仍盼着父母能来追自己,跑的时候还特意放慢了脚步。
她回头望去,发现父母并未追来,心中一片悲凉,大颗大颗的眼泪从眼角滑落,掉进河水里。
苏棠迈着小短腿,手里拿着一根木棍赶来。
她想着,若是田凤仙有轻生跳河的举动,就用这根木棍敲晕她,再拖回去。
苏棠刚想再往前几步,便看到荣昌伯骑着马匆匆赶来。
田凤仙听到马蹄声,转过头,见父亲骑马前来,那种被亲生父母抛弃的难过之感稍稍减轻了几分。
就在这时,田凤仙感觉脚下一滑,左脚踩到一颗小石头,身体开始左右摇晃,一个没站稳,便掉进了河里。
荣昌伯见状,急忙下马,直接跳入河中,将田凤仙捞了上来。
此事把荣昌伯和荣昌伯夫人吓得不轻。
原本他们打算对外宣称,荣昌伯夫人当年生的是双胞胎女儿,只是大女儿生来体弱,一直在庄子上养病,身子养好后便接回京都。
但经田凤仙落水这一遭,他们决定退一步,将当初抱错孩子的事如实说出去,把慕南枝收为养女。
田凤仙暂时妥协了,她想着等自己在伯府站稳脚跟,再想办法把慕南枝撵回田家,让她老老实实当个农女,永无出头之日。
到那时,自己便能暗地里随意拿捏慕南枝了。